范金星手足无措的张着手臂立在屋子中央,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瞬间,范金星突然感到抱着自己肩膀痛哭流涕的这个年轻人不是高高在上的自己的君王了,而是一个彷徨无助的可怜小伙子。他轻轻拍着慕容成的后背,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把慕容成拉了起来,看着他泪痕交错的脸,轻轻说道:“公子,我知道你肩负的压力非常人所及,但是你不能退后的,因为你生来就是慕容世家的老大,这是你的宿命!”
说到这里,范金星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慕容成的双眼缓缓说道:“我,夫人,吕甄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坚定的支持你,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生来就是老大,而慕容世家上百年来都是老大成为家主,这是我们的传统,所以你生来就有那么多人训练你,追随你,因为你有名位!你就是我们慕容世家天定继承人!你就是我们的太子!你知道玄武门事变吧,你知道明成祖是如何当上皇上的吧?”
“我知道,金星,我每次想起这些,我就睡不着觉……”慕容成已经恢复了一些常态。
“所以你不能后退!一旦你让步,不仅是您的性命,我们这些追随者乃至夫人、老爷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啊!您最有继承权的,二公子即使登位也不会放过你,就算他放过你,他手下也不会放过你。您可要想仔细了!”
“这是为什么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放弃名位,云游四方演习棋艺,再也不用天天害怕的睡不着觉……”
“不可以!”范金星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就是权力的诅咒吧,越大的权力越危险,它就象付骨之蛆,一旦你拥有,你就只能不停让它成长的更大,如果你脱离了他,轻则遭人遗弃,重则家破人亡!就象皇帝是不能摆手不干的,皇位一旦中途离手,则必死!我们慕容家的权力虽然没有皇帝那么大,但已经大到您不能后退半步的地步了!就算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夫人和我们这些仆人可以安度晚年,您也要扛起来这重任啊!”范金星说得动情,双目垂泪的跪了下去。
慕容成一把搀住了范金星,哽咽的说道:“范先生,我对不住您啊。您说得都对,为了你们和慕容世家,我也要奋斗到底!”
“这样老奴就放心了……”
“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斗到底!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每天生活在他的阴影里,我抬不起头来做人!范先生,你去过泰山吗?”慕容成突然问道。
“没有,公子您的意思是?”
“在泰山的顶峰上,所有的云都是在山腰的,只有那个地方是没有阴影和云朵的!我不为权力,但是我想只有我站在了权力的顶峰,我就能抬起来头,所有的犹豫、苦恼、自卑都会离我而去,让生活在真正的乐土里。所以我一定要登上那顶峰,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为公子效命,老奴也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一个家丁的声音在外边远远的传来:“大公子,龙管家请您去赴宴!”
范金星把慕容成扶到了椅子上,冲外边说道:“公子正在沐浴更衣,让他们等会。”
说完,回过头来对慕容成说道:“公子,您眼圈红了,这样可不行,您稍等,我派人去地窖里取些存放的冰块来敷一下再去。”
卷四 凤凰劫
第五节 … 权之诅咒(四)
慕容秋水现在很忙,他正在开会。他回到家三天了,但是他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从早忙到掌灯,连午饭都吃不上,比在江湖上打仗还要忙,各色人等象流水一样排着队参见他:有苏州的士绅,有武林的豪杰,还有慕容世家里如云的家臣;有谈生意的,有来探望的,有来效忠的;有来商议重要事情的,更有很多是来摆龙门阵客气的。但早已习惯了这种忙碌的慕容秋水永远用最得体的礼仪最温暖人心的笑容接待他们,从容耐心的宛如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此地一步一样。
俗话说:“仆人眼里没有英雄”,说的是跟随一个主人已久的仆人看过了主人的各种生活细节,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表演,就算主人是人人景仰的英雄好汉,但在他们眼里,不过也是个凡夫俗子而已。但慕容秋水这种旺盛的精力和无比的耐心连跟随他很久于叔也不仅心生敬佩。
因为已经到了三天,今天来的客人已经少了很多,慕容秋水一个去收集情报的心腹文从云恰好也在中午回来了,所以慕容秋水这才闭门谢客,与三个手下开会。地点就在他的小院子里,这个院子是他十岁的时候就分给他住的,院子很大,屋子却比他大哥少得太多了,而且非常的简陋,这个院子和他现在的身份比起来简直太寒酸了。在他成为慕容世家的支柱后,慕容龙渊也曾提出让他住到更好的地方去,但慕容秋水没有答应,他说他已经住习惯了。
院子里是慕容秋水亲自指挥安置的假山和一条小溪,旁边是他亲手栽种的翠竹,闲来无事慕容秋水就喜欢绕着假山踱步思考什么问题,于叔原来一直认为慕容秋水身为二公子不想太过出风头盖过大哥才推辞的,后来看多了慕容秋水的散步,慢慢的也认为慕容秋水确实是喜欢这里了。
这个院子的正厅也很小,慕容秋水没有在这里安放象征地位高低的两排椅子,那样根本摆不开多少椅子,而是就在屋子中间放了一张圆桌,无论什么人他都请他们坐在这张桌子边来会谈。第一次来的人往往不习惯和高高在上的慕容二公子这样坐着来交谈,但时候久了,慕容秋水礼贤下士毫无架子的名声却随着坐过这张圆桌的人数越来越多而越传越广。
现在于叔正坐在这圆桌边,他对面坐着的矮矮瘦瘦的文从云正在恭恭敬敬的向慕容秋水汇报他的情报,于叔和旁边坐着的精壮的长脸汉子齐元豪一起静静的听着。
慕容秋水听得很认真,他身体前倾,两肘撑在桌面上,右手优雅的盖在左手上,右手上三颗硕大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衬得面如冠玉的慕容秋水更加的光彩照人。
每次看到公子的三颗大戒指,于叔就感到一阵放松。只要回到家里,慕容秋水就会戴上这三颗宝石,身为用刀的高手,持刀的手是不会带上任何饰物的,因为这会影响拔刀和挥刀,所以他们这些手下见到自己的领袖带上了这些戒指,都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已经从血腥的江湖回到了家里,暂时不用再去厮杀了,人人都心情放松,情绪高涨。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慕容秋水的刻意用心,他每次行动都是家族里其他人解决不了的大事,带去的手下难免要时刻保持紧张,回来之后他们一样很忙,片刻不得闲,他故意建立起这样戴戒指的习惯,这样,手下们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戒指,马上就会记起了不用上战场了,也就忘了即使在慕容家里他们其实也一样的繁忙,心情自然就好了,办事自然一样的利索。另外,他担心父亲和大哥猜疑他,在家里戴上戒指,也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不会动手的,但是他的这样的考虑却是不能告诉他的手下了。
现在慕容秋水正在发问了:“从云,济南的事情我大体知道了。你的猜测我认为也很对,如果看一件事情的过程不能看透他,那就从结果看,这次济南大乱的结果就只有长乐帮和泰山派得利,他们是策划者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做得很干净漂亮,还牵扯丁家和唐门,使得没有人敢深究。”
“我觉得我们加强对长乐帮的防御力量,我们和他们接界,从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的攻击性太强,地盘逐年扩大。这次连少林他们都敢算计。”文从云一脸的忧虑。
“没错。当年他们趁着我们慕容世家打盹的时候,慢慢蚕食了本来属于我们慕容世家的扬州和半个建康城,这才有他们今天的地位!现在他们又打算扩张了,他们的这种进攻策略对我们很危险。我们和他们各拥有一半建康城,我们得早做准备。”齐元豪插话道。
“问题是我们无法获得他们暗组的充分情报,他们藏的很深,这是一只危险的力量,战斗力极强,虽然他们实力肯定弱于我们,但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当务之急是加强对长乐帮的渗透,搜集暗组的实力情报,但我们人手恐怕不够啊。公子,你说怎么办?”于叔转头问道。
慕容秋水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这次济南行动是他们做的,你们认为这是他们的攻击战略?”
三个心腹面面相觑,好久文从云才问道:“难道不是吗?”
“呵呵,”慕容秋水笑了起来,“我真希望济南的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因为这样不是攻击,而是说明他们打算防御!”
“什么?”三人一起惊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