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觉得生不如死!”丰息似乎话里有话。风夕却未曾理会,专心看着文书,而丰息也不再说话,目光落在风夕身上,隐带一种探究的神情,只是当风夕偶尔抬首之时,他的目光却又变得幽深难测。终于,风夕放开了手中文书,揉揉眉心,身子后仰倚入椅背中。“如何?”丰息看着她问道。“这一战令我风云骑伤二千五百零八人,死五百二十五人!”风夕叹息道,眉心皱得更紧,“这个皇朝!”“可是你令他五万金衣骑折去了四万,胜的还是你嘛。”丰息闻言却是轻松一笑,“他余下的这一万残兵败将,岂能是你敌手。”“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三分之二!”风夕手抚着额头,“折金衣骑,探血凤阵,然后又小伤我风云骑元气,接下来……”正说着,帐外忽响起齐恕的声音:“王,晏城急报!”风夕闻言眸光一闪,坐正身子道:“进来。”话音一落,帐帘掀起,只见齐恕挽着一人急步走进。“王!晏城被皇国大军所破!”那人一入帐,根本无暇顾及礼节,只是一把跪倒于地,急声叫道。“什么?”风夕闻言起座,目光灼灼的看着地上那全身血染似的人,“晏城被皇国大军所破?”“是!”那人垂首,嘶声答道,“皇国派五万大军攻城,包将军……包将军殉职了!”“包承……”风夕身子一晃,然后一把掠至那人身前,哑声道,“你起来答话。”“谢王。”那人站起身来,抬首看一眼风夕,然后又垂下头去。那一眼已让风夕看清他的面容,那是包承的亲近部下,满脸的血污与尘土,一双眼睛闪着焦灼而痛苦光芒,身上多处伤口皆只是草草包扎。“即算是皇国出动争天骑五万,但我晏城有出云骑五千,再加禁卫军五万,绝不可能被其轻易破城!”风夕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为何会城破?”“王,本来李将军与包将军同守晏城,皇军决不可能破城而入!但李将军闻说王被华国十万大军所迫退至无回谷,因此他率五万禁卫军离晏城,想来无回谷助王一臂之力,谁知李将军一走,皇国即派五万争天骑猛攻我晏城,包将军知敌众我寡,因此坚守不出,但……但……谁知皇军领将精通箭术,竟……包将军于城头指挥时被其一箭射中……包将军……包将军……”那人哑着嗓子,声音沉痛而又愤恨,肩膀不住抖动,一双手痛苦的痉挛着。“包承……”风夕喃喃的念着,眼中已一片水光浮动,拳紧紧的紧紧的握着,“李羡……竟敢违我军令!”“包将军临死前嘱我一定要赶在皇军破城前报与王听,小人……小人只有弃城报信,在俞山小人追上李将军,李将军闻说晏城被围,慌忙折回,谁知……谁知中途即碰上破晏城后追赶而来的皇国争天骑……禁卫军……五万禁卫军几近全军覆没!”那人一口气说完即又跪倒匍匐于地,不断叩首,地上很快红湿一片,“王,小人未能守住晏城,小人未能保护好将军,小人自知万死不足抵罪!但小人……小人求王……求您一定……一定要为包将军报仇!包将军身中敌箭依然坚守于城头一天一夜,他派小人快马报信予王……就是想等到王派兵救城……谁知……谁知……”那人说至此已哽咽得说不下去,整个帐中只有他悲痛的啜泣与强忍的吸气声。“李羡!”风夕重重吐出这两个字,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眼中光芒如雪剑,既冷且利!帐中一片凝重的气氛,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片刻后,风夕才再出声问道:“皇国大军离无回谷还有多远?你可知其领将是谁?”“回我王,小人领先约一日路程。”那人依然跪于地上,“皇军的领将戴有青铜面具,不知其貌,但其身后旗上有一‘秋’字,而且擅骑射,箭无虚发!”
“半日吗?”风夕目光微闪,“秋?善骑射?那必是风霜雪雨四将之寒霜将军秋九霜了!”“齐恕!”风夕猛然唤道。“在!”一直握拳垂首的齐恕马上应道。“带他下去治伤。”风夕沉声吩咐道,“并召林玑、徐渊、程知三位将军即刻前来!”“是!”齐恕扶那人离去。“好厉害的皇朝。”一直安坐于椅中静默的丰息忽淡淡开口。“我千算万算,独算错了李羡!”风夕负手望顶,声音是既沉且重,“想他虽为风国大将军,但近十年来声名一直为风云骑众将所压,想来不甘就此沉寂,闻得我‘逃’至无回谷,想着率禁卫军赶来‘助阵’,打败华军立功重建他大将军的威名!我……竟忘了人对功名的执着!”说至最后一句,忽转为自嘲与自责。“现在金衣骑虽只余一万,但那边的主帅可是皇朝,而且玉无缘一直未出手,现在风云骑也稍伤元气,若有妄动,只怕……〃丰息说至此停下来,目光扫扫风夕,眼眸一转继续道,“而赶来的争天骑竟有五万,风云骑若不前往阻挡,便无人可阻,而且时间紧迫,若其赶至此与皇朝会合,到时……”“无回谷的四万风云骑调出一万!”风夕冷冷道,“晏城……争天骑我亲自去阻,绝不能让它踏入无回谷!”丰息闻言眉头一挑,“你亲自去?风云五将虽也是英才,但要论到与皇朝、玉无缘一敌,那可还差了一截!”“我当然知道,我可没说无回谷由他们主持。”风夕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丰息被她目光一盯,不由叹息的苦笑着,“早知道我就不来风国了!”“哼!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要跟来的,我可没请你!”风夕冷哼着,“所以我走后,无回谷就交给你了!”“你怎知我守得住?”丰息忽又淡淡一笑道。“你若想要风云骑、想要风国,那便好好守住罢。”风夕同样淡淡道。话音落时,齐恕已领徐、林、程三将赶至,想来皆已知晏城之事,一个个满脸沉痛悲愤!“想来齐恕已告之你们晏城城破,包承……殉职!”风夕深吸一口气,抬首环视部将,目光清澈而冷静。
“王,请派我前往拦截皇军!”四人皆躬身请命。“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要留守无回谷。”风夕的声音清晰而低沉,“皇国的争天骑……由本王亲自前往阻截!”“王……”齐恕忍不住开口。风夕却手一挥打断他,目光扫一眼丰息,然后扬声唤道:“齐恕、林玑、程知听令!”“臣等听令!”三人躬身应道。“从即日起,本王不在营中之时你们全听令于兰息公子!”风夕沉声吩咐。三将皆相对一眼,然后躬身答道:“是!”“徐渊。”风夕再唤。“在!”“点齐一万精兵,半个时辰后随本王出发!”“是!”“你们退下吧。”“是!”待四人都退下后,丰息才开口道:“你只领兵一万够吗?要知道那可是五万争天骑,可不是金衣骑!”“呵……你在担心我吗?又或是担心这一万风云骑将一去不归?”风夕眼光睨一眼他,似笑非笑。“我当然是担心那一万风云骑。”丰息却是想也不想就答道,眸光同样睨一眼风夕,“至于你,何需我费心。”风夕唇角一勾,似要笑却终未笑,转身掀帐而出,抬首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轻揉眉心,微微叹一口气。“这天气或许会下雨呢。”丰息在身后道。“下雨吗?”风夕忽然微微一笑,招招手唤一名士兵至跟前,“传我口令与徐将军,每一名士兵都需带两件兵器!”“是!”华军营帐中,皇朝面露微笑的看着手中信。“似乎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玉无缘捧着一杯清茶淡淡的道。“因为我要……我势在必得!”皇朝抬首,金眸灿灿生辉的望着前方某一点上。玉无缘闻言眸光扫向他,静看他片刻,然后云淡风轻的开口,“你想得的……或许太多了。”皇朝闻言却是静默不语。“皇朝……”玉无缘垂眸看着杯中忽沉忽浮的茶叶,“有时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有时算计太多,反会为算计所累!”“你想告诉我什么?”皇朝目光紧紧盯在玉无缘身上,“还是有何不妥之处?”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们不但是风惜云、丰兰息,他们还是白风黑息,他们……”玉无缘的目光又变得缥缈幽远,仿佛从杯中透视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们决不同于你以前的那些对手!”“我当然知道他们决不可小瞧,所以我才会如此费尽心神!”“王,一切都准备妥当!”徐渊在帐外禀报道。“嗯。”声音响起的同时,帐帘掀开,走出一身银甲的风夕。帐外与徐渊并排一处的是齐、程、林三将,以及那整装待发的一万精兵,另一端却站着丰息,比起其它人严肃冷峻的神情,他却轻松悠闲得不象话,那脸上的淡笑好比看着别人在扮家家酒扮得蛮有趣似的。“王……”“王……”齐恕、林玑上前,可刚开个口,程知却大步上前,粗嗓门一张便盖过他俩人,“王……”一身铠甲的风夕自有一种王者的威仪,轻轻扫一眼程知,便让他自动吞下了后面的话。“何事?”风夕淡问道。“王……”程知眼光瞄一眼风夕身后的徐渊,抓抓脑袋,然后一鼓作气道,“王,你怎么不带老程去,干么带这个徐温吞去?”“呃?哧……”风夕闻言一怔,然后不由轻笑出声,眼光扫扫身后的徐渊,却见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王,这个死温吞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这要去阻截皇国争天骑,您应该带我老程去,我保证杀它个片甲不留!”程知见风夕只是一笑并未有斥责,不由再次大声道。他粗豪的嗓门让阵前一干将士皆听得清清楚楚,有的心知肚明的微微抿嘴一笑,有的却忍不住轻笑出声,本来冷肃的场面也因他这几句话而轻松了几分。风云骑所有人素来都知道,性格直率、快人快语的程将军与冷面深沉、行事周详的徐将军可谓是风云骑中的一对冤家,总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一个嫌对方太过粗率火爆,手脚总是比脑子动得快,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完全无一国大将应有的雍容风范!而另一个却嫌对方太过阴冷深沉,一件事总要放在脑中左想想右再想想,做起事来又是前看看后瞧瞧的慢慢吞吞,完全无男人大丈夫应有的气概与豪爽!“程知!”一旁的齐恕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违令。谁知程知见风夕与徐渊竟都不理会他,都上马了,不由着急了,手一挥甩开齐恕急步跨前一把拉住徐渊的马缰绳,“死温吞,你手脚总是比别人慢,说不定会被那个什么秋九霜的娘们一箭射下马来,你还是下马让我老程代你去!”“让开!”徐渊却只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但面上却并无生气之情。“王!”程知却转头看向风夕,就盼她能改变命令。“程知,这是军令!”高居马上的风夕却只是淡淡的吐出这一句。“是!”程知垂首答道,有些无奈的放下马缰绳。风夕高坐马上,目光与丰息遥遥相视,彼此的神情都是镇定淡然的,最后风夕微抬右手,丰息见之微微一笑,移步上前,立于风夕马前,然后同样的伸出右手,两只手交握于一处,风夕抬首朗然吩咐:“我不在时,所有风云骑的将士皆要听命于兰息公子,若有如李羡一般敢违我令者……”风夕眸光带着一种威严重重的扫过所有将士,“斩无赦!”“是!”众将士皆躬身齐答道。“出发!”风夕一扬马鞭,白马放蹄领先而去,剎时,那一万将士皆放马而随。“你看你,死温吞就是死温吞,人家都走了就你落在后面!”程知一见不由叫起来,扬起巨灵掌狠狠拍在徐渊马屁股上,顿时,那马一声嘶鸣,张开四蹄飞驰而去。“蛮牛!”徐渊的马已跑远了,可他这两个字却清清楚楚的传来。“什么,你这死温吞竟敢骂我是蛮牛?!”程知不由跳脚,扬着嗓门大叫道,“死温吞,你别老是慢手慢脚的!小心被那秋九霜一箭射个大窟窿!记得留着小命回来,老程我还要找你算帐的!”“你关心人家就不会委婉一点吗?有必要这么张扬得让全军都知道吗?”身后传来林玑不冷不热的声音。“什么?我哪有关心那个死温吞?!”程知闻言赶忙收回遥望的目光,狠狠瞪向身后的林玑。“不关心他吗?那干么要他留着小命回来?”林玑的声音还是那种既不冷也不热,既不大也不小的。“我……我要他留着命……”程知黑黝的脸灯火下也看不出是到底红了没,只是支吾了半天,最后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原因,“我是要他留着命回来照顾妻儿……”“你脑子糊了吗?”林玑却不待他说完即打断他,目中是一片讪笑,“我们风云六将中好象只有你才有………妻………儿!”说至最后还特意加重“妻儿”两字。“我……你……你这小人……”程恼羞成怒,一双巨掌拍上林玑肩上,似想一把就将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有多的林玑一把捏碎。“蛮牛就是蛮牛……脑筋全都转不过弯的!”林玑拂了拂肩膀,拂开了双肩上那两只巨灵掌,“懒得理你。”说完即转身向丰息一揖,“公子,林玑告退。”在见到丰息微微颔首后,即大步离去。
“你……你这个‘小人’!”程知望着他的背影叫道,奈何林玑根本不予理会。“他个子虽没你高大,但跟正常人比起来,他的身材可要正常多了。”齐恕上前高抬手臂拍拍程知的肩膀,就连他也要抬头和他说话,“蛮牛也没什么不好的,要知道大家都很喜欢牛的,因为老实好欺嘛。”说完话也向丰息一揖,然后抬步回营。而反应慢半拍的程知待想清最后一语时,不由高叫道:“老大,你也欺我!”只是哪还有人影。“他们其实都没欺你。”身后却传来丰息淡淡的笑声。“公子……我……嗯……他们……”程知回转身看着一脸笑容的丰息,支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有些很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去休息吧,很夜了。”丰息却只是淡淡道,并不为难他。“我……是!”程知马上躬身答应,然后大步回营。“已经是丑时了吧。”丰息抬首环顾四周,所有风云骑的将士早已巡守的巡守,休息的休息,偌大的营阵却一下安静得很,忽然一缕微风拂起,掠过一丝凉意。“起风了吗?”丰息抬手张指似想挡住风,又似想抓住一缕风,“或许真的要下雨了,不知这天是助你还是助他?”浓浓夜色中,响起的不是蛐鸣蝉唱,那远远而来的也不是萤虫的星灯……近了……那是万军齐步、铁骑踏响大地的雷鸣,那蜿蜒而来的火龙是将士手中高握的火把。“徐渊,传令下去,停止前进!”大军最前方,风夕猛然勒马。“是!”徐渊应道,转身吩咐传令兵传下王令。风夕下马,借着火把的亮光环视四周地形,然后蹲下身来触摸地上的土。“王,这里是鹿门谷。”徐渊报告着此处的地名。“嗯。”风夕站起身来,“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军一共行进多少里?”“寅时过半。”徐渊答道,“我军行进二百五十里。”“寅时……二百多里……争天骑的速度绝不会比我们慢!”风夕略略沉吟,忽然一阵狂风吹起,将士兵手中火把全部吹灭,顿时一片漆黑,但鹿门谷内所有的士兵却并未有丝毫慌乱,依然原地静立,若非偶尔的马鸣声,谷中安静得几乎察觉不到这里停驻了一万骑兵。“王,起大风了,看来要下雨了。”过片刻后,风稍息,人眼已适应这漆黑的夜,甚至在微弱的夜光中还能略略看见身边最近的同伴。“不是看来要下雨了,而是肯定会有一场暴雨!”风夕的声音冷静而沉着,漆黑的天幕上未有一颗星子,但她的双眸却闪亮如星,在这墨黑的夜空中闪着灼亮的光华,“暴雨来得急也去得快!”她蹲下身抓一把泥土在手,手指搓着泥土,凑近鼻近闻闻,“这鹿门谷两边地势略高,下雨时雨水皆往中间流注,以至中间土质松软……燃两个火把与我!”她忽然吩咐道,马上有士兵燃起两个火把递与她,风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