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用你的法术止血!快!”他没有疗伤能力,无法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然而她不同,她能轻易处置他的烫伤,应该也能紧急处理她自己。该死,他似乎刺伤她的血脉,才会完全止不住鲜血喷洒的速度。
他捉过饕餮的手掌,要将它平贴在她胸口,方便她施咒,却被她一把挣开,抡紧双手不许他碰。
“你离我远一点——”她不让他靠近,将他视为危险及疼痛的来源。
她越激动,出血情况越糟糕,到后来,她已经产生晕眩,身子摇摇欲坠。眼前的刀屠一分为二,再由二分为四,全剩下无数虚影……
她终于不敌席卷而来的黑暗,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她皱眉喃着:
“……龙飞刀……我……折断……折……断……”
饕餮悠悠转醒,好似听见耳边有人在对话,说些什么她没仔细听,而后,她觉得一股暖暖的热气在她胸口升起,方才火焚似的伤口变得舒坦许多许多。她吁口气,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回复平稳,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弛开来,她眯眯眼缝里,看见屋顶上彩绘的巨幅飞仙图。
第一幅绘着武夫手执大刀,在北海斩蛟龙,白浪掀天,蛟龙咧开大嘴,状似要吞噬掉武夫,但武夫手里的大刀,已经不偏不倚刺中蛟龙的要害。
第二幅换成了武夫斩妖物,那妖,双头四足,似虎似犬,是她没见过的动物,长相也不可口,应是绘师凭空捏造的怪兽。
第三幅,终于不再是打打杀杀,图里一片祥光,有云、有雾、有莲花,武夫跪在从天而降的仙佛面前,原本在手里的大刀已消失无踪,画中没有交代它的下落,只见武夫双手合十,虔诚敬拜,仙佛面容慈祥,洗净世间一切暴戾阴霾。
看也知道这些图是世人揣摩武罗成仙的传说而描绘出来,她记得曾在哪儿见过它们……是了,是武神庙。
她怎么又回到这里来?
“唔……”头还是好昏。她捂着额际,等待晕眩过去,脑子稍稍清醒,立刻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对了!她受伤了!胸口疼得像火在烧……
饕餮突地坐起,盖在她身上的那袭男衫顺势滑落,是刀屠今早换上的那一套干净灰衫,上头沾有好多血迹,她不多细想,双手按向伤处——
咦?!
是她按错部位吗?
胸口那处没传来半点疼痛,她往左边偏挪,加重力道再按,还是不疼。
“你没事了。”刀屠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看见他站在距离她约莫六、七步的香炉旁。
“小刀。”饕餮身子一舒坦,压根忘了先前受伤时的愤怒,面对他自然摆不出臭脸。
刀屠没在她的呼唤中挪近脚步,仅是伫立在原地,续道:“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只是你失血过多,可能仍会觉得有些头晕不适。我熬了一锅野雉汤,里头添了补血药材下去,你等会儿喝一些,再多躺几日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元气。”
他指向放在神桌上的那锅汤,锅子还是她早上坚持要他带出来的“家当”,谁晓得他们这趟出游会不会中途遇上好吃的采鸾或肥滋滋的窃脂,拿它们来煮汤时怎能没有大锅子装着呢?
桌上除了汤之外,还有几道野菜,香味都扑鼻而来。
“汤趁热暍,我还用你采的野菇、竹荪、龙须菜以及荷叶饭团弄了些便菜,你需要补充体力。另外,我打了只獐子,还在外头火堆上烤,火堆旁还有鱼及煨鸟蛋。”他说着,人却没靠过来。
野菇、竹荪和龙须菜本来是打算当成明天晌午的小点心,他怎么今天就煮光光?那明天吃什么?饕餮偏着脑袋想,正准备提出疑问,刀屠迳自又说下去。
“楼子里,从今早起我就炖着一锅牛肉,回去之后,应该差不多炖透了,还有,我有请陆妹子买你爱吃的糕饼,记得找她拿,另外——”
“小刀!你干嘛一直说一直说,又干嘛站那么远不过来?”饕餮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她还没听过刀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好似……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得说一样。
“……”不像刚才畅所欲言,刀屠沉默了。
“小刀?小刀!”她没有太多耐心,又喊他两次后,她干脆自己从地板上爬起,无视满神桌的美味菜肴,目不转睛,直直走向他。
刀屠退了一步,和她维持一段距离,她愣住,又走近,他再退。
这是什么意思?闪她呀?
“小刀——”
“你忘了就在不久前,你被我伤到什么程度吗?”刀屠说出保持距离的主因。
“是没忘啦……”那种痛觉,对她而言太罕见,正因罕见,所以痛得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