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心中酝酿起了小九九。
要说这时苏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比自己大了十来个辈分?从称呼上来讲,难道自己要管他叫爷爷?或者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不行不行,太离谱了。
他说自己是时间意识的化身,本就不是世俗之人,自然不能用世俗的人伦关系来称呼他了。
“想什么呢?”时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是在想……你既是时间的化身,必然也能看到别人的过去和未来了?”
“是。我能看到世上所有人的过去和未来,却唯独看不见你的。”时苏炯炯如炬的双眼仿佛闪烁着天外来光,有种惊世骇俗的力量,他朝司命慢慢走来,得到了一个机会便扑到二人近乎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和你一样。”
司命被这股强大的压迫力吓到了,眼皮垂了下去:“所以你才这么跟着我的?”
“是。”时苏故意继续逼近她、感通她、贴上她,让她无所适从,怎么都逃不出自己的攻击性视线,“我知道这世上所有人一生之中的事态变迁,却唯独看不清你的来向,也不知你的去向,对于这一点,我很是好奇,这便是我接近你的理由。够吗?”
司命想要再朝后退去,但脚下已是朔八那没眼力见的瘫软身子了,几乎无路可走。她本想推开他,但抬起的手又缩了回来,因为怕这人会干脆抓住自己的手,自己就更难挣脱了:“你、你早就知道我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了?”
“是。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在我在遇见你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我之间的共性。虽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追这共性是什么,但我很清楚,你也有一定有同样的感受——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司命虎躯一震。
虽说自己曾经是个普通的素人,不像他一样,是个纯纯正正的天外来人,但现在自己已经站在世界边缘,也确如他说,不属于这个尘世了。
自当初修成紫微术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余生会孑然一人,如此孤孤单单的,形影相吊,毕竟这是件没有回头路的事。成,便是物化星更,枯树生花,从头再来;败了,便是一江春水东流去,道尽图穷,连一丝生机都不再有。这样一条有来无回的路上,若只有她一个人不死不灭的,还真是有点太孤独了。
时苏说的对。
他那样一个时间人,与自己这样的一个紫微人,两者都是超越者世间生死的存在,他们跳脱出了六道轮回的束缚,又同时束缚在对自我的迷失中。他们就这样遇到了彼此,真不知是命运里的一件幸事还是只不过天涯沦落人而已。
司命回到了与他的对话上来,勇敢地下巴扬起,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在算计着什么,想来你编这种谎话也真是不易。不过吓唬吓唬那些小孩子还行,骗我?哼,大可不必。”
“你不信?你以为我带着你来到这里,如此的大费周章不过是骗你多几个辈分而已?笑死……”时苏不可思议道,本以为一切都再明显不过了,没想到自己和她之间依旧隔着一道猜忌之墙。他无奈望了望天,只见那天空悠悠,茫茫闳敞,四处的动静翻飞、辉丽,让他顿时萌生出了个想法。
“你干嘛啊?”
“你不是不信吗?”时苏抬起了自己的手,将食指上的白玉扳指展示给她看。未久,又慢慢将扳指移到了二人头顶上,随之意念开启,视线中的青青世界便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变——
只见倾然欲颓的太阳又从西方升了回来,提高了天空的亮度,恢弘而广大的丹红天境瞬间就成了一片蔚蓝之天……
清晨中晃晃而过的橘红色寰鸟由下至上振起了翅膀,它们在空中翩翩飞行,却逆着风,开始倒退了起来……
不远处的一叶扁舟,她记得刚开始是往东北走的,现在又改变了方向,往西南游来了……
……
诸如此类的异象非常之多,更令人吃惊的是,朔八瞬间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中!
司命找不到它了,便想问问时苏为什么,但此时二人周身的世界也开始了坍塌,如同一个又一个堆砌起来的时空片段一样,四处都在琉璃快闪、光速地变换着,无穷无尽……停不下来。
时苏手指上的那个白玉扳指就像一个开关,可以遥控着时空的转折点:
一个操弄,二人便瞬间来到了尚在湖水里挣扎的时候,他们透明似的在湖里站着,那些水既沾不湿他们的衣领,水魍也爬不到他们身上,无论水魍们如何地龇牙咧嘴、凶神恶煞,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然后又到了弥镜湖的悬崖上,此时往下窥去,湖水也受到了一丝召唤,泛起了层层的波澜,不一会儿又扬起了更大的浪花,直到瞬间的一个爆发便将结界外的它们给全部吞没了……
再接着是驾马奔袭的西向之路,那苍茫流逝的世风景色在耳畔与时间轴同行,路过的村落人家也断断续续地冒出了炊烟……
还有梅园的轻歌曼舞……
哀而不伤的丝丝竹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