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神色未变,只是道:“那好。我问你,如果你昨日留在穆如府中,打算如何破坏联姻?”
念音恨道:“当然是杀了穆如扬,一劳永逸!”
清音摇摇头,道:“不可。你也见识到了那一剑。如果是你,你有把握么?”她顿了顿,又道:“而且穆如凡曾经死在白府,这对于白溯风可是奇耻大辱。他就算再愚蠢,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咱们昨日进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急于一时。等有了把握,咱们再进府也不迟——您说对么,章先生?”
章薄怔了怔,苦笑道:“两位小姐不必担心。在下好歹在伏虎城住了十年,若想进城主府邸还是有机会的。”
念音闻言,面色更是阴沉。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搅局,谁知却看到昨日柔情蜜意的一幕,这恐怕是谁都接受不了的吧。她心中不甘,又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清音,他真的会娶穆如扬么?他……他爱她么?”
清音沉默片刻,唇畔露出一抹笑容:“爱?你是在说笑话么?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他只怕早就没有心了。”
念音看到她讥诮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清音随手拿起掸子,缓缓道:“曾有人说过我很会做戏,其实我根本不及白溯风的一半。他昨晚这么一出演下来,不仅得到穆如小姐的芳心,就连伏虎城主对他的芥蒂也无影无踪。你当他为什么带着无钧?因为只有那柄匕首可以轻易斩断佩剑。他为了隐凤,人祭的事也做过,还怕无端多出一个妻子么?”
她的话让整间铺子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静默中。章薄本就沉默寡言,念音却不知如何开口。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地脚步声。三人同时看去,只见门外匆匆走过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虽然那些人影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人看清他们手中包装的极为精美的礼盒。
那些礼盒只怕是穆如小姐的嫁妆吧。联姻之日一到,隐凤城主将会带着他的新娘,回到南方那个繁华靡丽的城池中。
她们,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果然,三日后,城中便传出消息,伏虎城主将两城联姻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三。也就是说,她们只有不足半月的时间。
联姻之日一旦定下,这座庄严肃穆的古城便开始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就如晦暗的青铜色忽然参入柔和的嫩绿。城主嫁女,对于城中百姓来说是和公主出嫁一样的大事。至于那位远道而来的年轻城主,就好似夏日午后的一个极美幻影,令人浮想联翩。
清音望了望头顶蔚蓝的天空,定了定心神,这才走进章薄的皮毛铺子中。她仍作仆从打扮,将脸涂的黝黑,谁知刚走入铺中,就被一人拦了下来。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望了望章掌柜,便垂首站在墙边。
今日铺中并非只有章薄一人。狭小的铺子中里三层外三层站的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做伏虎城侍卫打扮。层层侍卫中,一位紫衣华服的公子倚在柜台旁,心不在焉地翻看那些皮毛。他身边立着伏虎城大总管,正对着那位公子殷勤道:“二公子,看上什么了?”
那紫衣公子正是伏虎城二公子穆如航。他“啪”地将手中皮毛放下,不耐道:“穆如仲,你说的上好熊皮呢?怎么还没送来?”
大总管急忙道:“公子莫急,那熊皮很快便送到了。”
章薄畏首畏脚的立在一旁,此时也道:“公子,我已吩咐伙计去取了。您先坐,您先坐。”
穆如航虽然神色不耐,却还是坐在铺中唯一的椅子上。章薄见状,忙道:“清子,快给二公子倒茶!”
清音连忙挤了过去,动作笨拙地给穆如航奉上热茶。穆如航意兴阑珊地接过,刚喝了口便搁在桌上。此时念音正巧取了熊皮过来,他一直紧锁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命人将那熊皮抖开。熊皮是章薄新购得的,虽不如那件雪熊裘衣,却也十分难得。穆如航粗粗打量了一番,便道:“穆如仲,包了带回去。”
大总管领命,并取了几张银票递与章薄。章薄收了银票,见穆如航起身要走,急忙道:“二公子,请留步。”
穆如航皱眉道:“说。”
章薄擦擦额上的薄汗,道:“这熊皮是小的昨日才购得的,还是‘生皮’。若不是公子忽然前来,小的也不敢把这东西给您。如果您不急着用,小的后天再给您送去,可好?”
穆如航哼了声,道:“可本公子偏偏急用。”
章薄便露出为难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二公子,这熊皮若不处理,不仅毛色不亮,皮毛不软,更是容易腐烂。如果公子实在急用,便教小的徒弟随您一起进府,保证后天之前处理好,您看……”
穆如航打断他的话,道:“好了。穆如仲,回府。”说着便在众多侍卫的拥簇下走出铺子,登上辕车。
清音和章薄对望一眼。章薄便道:“清子,你随二公子去吧。一定要把活儿做好了,千万不能砸自家的招牌!”
清音应了声,她匆匆望了念音和章薄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屋外依然晴空万里。不知怎地,北地的天空就是比南疆的清澈许多。阳光金黄如陈年醇酒,不远处雪峰清晰可见。这一路行来,二公子的排场很大,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道。这也怪不得穆如航张扬,穆如扬虽顶着长子头衔,可她毕竟是女子。待她远嫁之后,这城主之位,迟早得落到穆如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