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他预想中的情绪崩溃,眼前的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打扰了”,便继续往前走。
张生这才发现血迹蔓延了一路,从最南边而来,一眼甚至望不见头。
他骤然出声:“等等!你等一下……”
年轻人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很空,空得没有凭依,没有一丝生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张生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看自己,他总觉得那视线穿透了自己,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兄弟,”张生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对方没说话。
张生指了指天,忧心道:“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要不,先到我家来避一避。”
地上有一圈朦朦胧胧的影子。对方就站在那影子里,暗沉的光线下,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张生看见影子摇了摇头。
“不。”
他说,“我要救他,我不能等。”
张生张了张口,想说他真的已经死了,可又悄无声息咽了回去。
他看着对方敲响了下一户人家的门,在被拒绝之后,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隐没在山的阴影下,他也再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张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村口的那座小山头。
他站在上面向远处望去。
斑驳血迹,由南入北,绵亘燕陵十二峰。
*
下山的时候沈孟枝摔了一跤。那柄本就四分五裂的剑终于支撑不住,啪地碎成了几截,失去支撑后他双膝一软栽了下去,顺着山坡滚了好久才停下来。
背上的人跟他一起倒了下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两个人就骨碌碌滚成了一团。
直到撞上一棵老树,才终于刹住。
脊椎传来的剧痛一阵一阵潮涌过来,整个背部都止不住地发麻。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靠着糙硬的树干,屏住呼吸,一错不错地看着对面的人。
或许是滚下来的时机刚好,停住的时候,他们正好面对面。
楚晋的双眼阖着,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翳。他不笑也不睁眼的时候,显得格外安静,弱化了锋利张扬的感觉,这种不带锋芒、柔和顺从的美,才是他被世间大多数人所爱的样子。
可是沈孟枝不喜欢。
他就喜欢对方笑的样子,无所谓真心还是假意,无所谓眼底闪动的是坏水还是嚣张,或者是装的无辜可怜,他都喜欢。
沈孟枝的手指轻轻描过他的眼睛,低声道:“睁开眼,看看我。”
说完,他耐心等了很久,没等到对方睁眼。
沈孟枝低头看了眼楚晋胸口的伤。那里被他用草药处理了,已经止血,或者是血已经流干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没忘记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对方换一次药。
楚晋的身体有点冷,沈孟枝往前凑了凑,把他抱紧了些。
他的下颌抵在对方的肩上,眼皮半阖着,一副疲倦的样子:“楚晋,我好累。”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