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赏花宴当天清晨。
“啧……”
“唉……”
“啊?”
莫罔来刑部没多久,唉声叹气反倒日日听,侍郎尚书成天围着自己打转,跟看外邦上贡的珍奇动物似的。
颜树,刑部尚书,且是不被萧凉喜欢的刑部尚书。曾经朝廷抗拒萧弃第一道防线中的一人,后来防线莫名其妙的塌了,现在独留楼首辅坚守阵地,忠贞不渝。
六部其一之首,照理讲负责的案子不多,就是有也是和大理寺卿共审,落颜树这儿,他似乎是在争功以博取萧凉的欢心,什么官员的案子都碰,甭管结不结的了案,积在手里总好过被人抢了去。
挂着尚书的职,兼着令史的责,别人藏金藏银,他藏文书典籍。
莫罔低头忙活自己手头的工作,一双大手蓦然映入眼帘,说突然不突然,他站起身,口吻稍显随意:“尚书大人有事?”
颜树讪讪道:“没什么没什么,本官不过是看莫世子辛劳,想着慰问两句罢了。”
刑部上下大小官职几十人,为何偏偏找他,莫罔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对方心里窝着什么鬼,他一清二楚。
“……”
彼此沉默有个半刻钟,颜树憋不住了,搓着手问:“南域那个使臣,王望,安乐长公主很重视吗?”
莫罔挑眉:“怎么了?”
“王望死了,今早发现陈尸在使臣馆馆后暗巷中,仵作查探死因为殴打。”颜树犹豫再三还是坦白了,死人是小事,可死的那人是天大的事,至少对于刑部而言。
“好消息,王望早死晚死都得死;坏消息,这会儿他不能死。”莫罔如实告知。
颜树唇瓣抖了抖,莫罔感觉颜树态度古怪,他与王望一没有直接关系,二王望死也不是死于他之手,担惊受怕过了头。
“莫世子向来同安乐长公主形影不离,焦不离孟,不如王望一案交给你办?”
瞧,真实嘴脸露出来了……
“哦。”莫罔实话懒得拒绝,颜树识务者为俊杰,冲他那话,莫罔也认了。
……
莫罔身后洋洋洒洒跟了一群狱吏,行走在京城御街上,附近道路旁支着小摊的摊主闻声色变,这么大阵仗,还是顶俊俏的官老爷带头,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晓得烧到谁,谁晓得谁倒霉……
“哎,你知道不,前面那条街死人啦!”茶驿满座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南来的北往的,歇脚的饮茶的,但凡耳朵好使的,总能听到那么一嘴。
茶驿老板刚端上一盏热茶,步子离桌不足一尺,闻言猛地回头,出声制止:“这可不兴说,你们从哪得来的谣言,让他们别再往外传喽!”
茶客不解:“店家何意?”
茶驿老板道:“你瞧见先前那支狱吏了吗?为首的可是大人物,叫他回马枪搂着了,牢狱之灾跑不了。”
茶客又问:“无缘无故抓我做甚?”
茶驿老板摇头:“流言蜚语伤人,咱们家长里短尚能斟酌些唠,死伤短缺万不可瞎说,抓着了差老爷一律按妖言论处。”
茶客噤声。他是故县的,京城条条框框不太清楚,这遭来京城跑商,回不去就麻烦了。
……
王望的尸体暂时放于义庄保存,待凶手查明后,厚葬棺椁,八百里加急送回南域。
莫罔一人蹲在溅射了诸多血迹的暗巷里自言自语:“大量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就泥土的坑陷程度,王望生前有过剧烈的挣扎,起码到了对殴的地步。”
“南域的大将军不敌外头的野路子,被活活打死,有够窝囊的。”
莫罔转身朝使臣馆走去,踏进阳光普照之地,他的眼睛却在那刻被不知名物件闪了一下。
“衣角碎片?”泥土中半埋着一片黑布,其周围的线缕勾挂着一小块散发冷光的残损铁器。莫罔招来附近的狱吏说道:“牵条黄犬来,受过训导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