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泉终于出院了。
其实他的病情早已控制住,但由于他情绪不稳定,医生怕他旧病复发,便让其在医院静养,最近一周,他的情绪终于稳住了,各项指标也都正常,这才准许出院。
宋泉出院的时候,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戴着一个能罩住全脸的头套,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没人看见他的面容,他也不想看见别人。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宋泉就有不愿见光的倾向了,这段时间住院,加重了这种状况。他的病房内一直都是阴暗的,从不开灯,一开灯他就哇哇叫,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医生连查房都是打着手电筒的。
何秀月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是心理问题,需要找专业的心理医生问诊。
是宋亦菲和秦礼将宋泉接回去的,宋亦菲负责小物件的提拉,秦礼负责大物件的搬运,以及在上下车时背宋泉,回家又将宋泉背进屋子,把秦礼累的够呛,躺在沙发上大口喘气。
“看把小秦累的,来,喝杯水吧。”何秀月倒了一杯水给秦礼。
秦礼接过去就往嘴里灌,又急忙吐出来,叫道:“怎么这么烫啊!”
“是我没掺好……没烫着吧?”何秀月关切地问。
宋亦菲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哪有那么烫,你刚才的动作太夸张了吧。”
秦礼微微一愣,随后咧嘴笑道:“可能是我嘴太凉了。”说着,拿起水杯,咕嘟咕嘟连着喝了几口,喝完后,一吐舌头:“现在嘴巴热乎了。”
宋亦菲锤了一下秦礼的肩膀:“别没正经了,快去把东西搬进来。”
秦礼立马起身:“得嘞!”
当秦礼将大包小包全部搬进屋内之后,宋亦澜火急火燎地来了,开口就问:“爸没啥事吧?”
“放心吧,大姐,我们都安顿好了。”宋亦菲道,“你不是要上班吗?”
“是啊,趁午饭有空过来看看。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吗?费用什么的都结算了吧?”
“都弄好了,报销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二姐之前垫付的那笔钱,还有剩余。”
宋亦澜扭头望向窗边,从她进来,秦礼就一直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很小,时不时地扭头回望。宋亦澜暗觉奇怪,问道:“亦菲,你老公在给谁打电话啊?”
宋亦菲见怪不怪地道:“肯定是公司的人,他现在负责的事情多了,今天请了半天假,电话响个不停。”
宋亦澜若有所思地道:“忙点才有前途。可千万别像李登明!”
宋亦菲笑了笑,没有接话,关于大姐和大姐夫的婚姻状况,她从母亲那略有耳闻,反正很复杂就是了,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宋亦澜拍拍双手,起身道:“我去看看爸,没啥事就走了。”
宋亦菲问道:“中午不一起吃饭吗?”
宋亦澜摇头:“回公司吃,忙得很!”
宋亦澜朝着父亲的卧室走去,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卧室内传来一声惊叫。宋亦澜快步上前,推门而入。宋亦菲和何秀月紧随其后。
卧室内窗帘拉着,但窗户没关严,窗帘在风中晃动,一缕缕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照到床上,照到宋泉身上,宋泉以手遮面,发出痛苦低沉的叫声。
宋亦菲知道父亲如今很怕光,她以为是阳光照射的缘故,急忙上前将窗帘拉严实,但宋泉还是痛叫不休,声音中多了一丝哽咽的哭腔。
宋亦菲返回床边,才发现铁盒子歪倒在父亲身侧,铁盒子边缘有一条拇指粗细的缝隙,一缕阳光恰好照到缝隙上,将铁盒子内部映照了出来。
宋亦菲迅速明白了,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父亲忽然拿起铁盒子,摔到了地上。铁盒子年代久远,早已腐朽破败,一摔之下,沿着裂缝崩开,一个被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掉落出来,里面是一本时装杂志,还有数个零星物件散开,有一包未开封的香烟,一个防风打火机,一个手机外壳,一个发箍,还有两包湿纸巾。
这些东西,是那天她们从锦江大桥归来途中,按照宋亦青的要求,在车上临时拼凑出来的,香烟和打火机是宋亦青的,手机外壳和发箍是宋亦澜的,湿纸巾是宋亦菲的,时装杂志是车上的。
这些东西,在医院里以假乱真了接近一周,最终,在归家的第一天,被一缕阳光识破了。当然,她们并不知道,铁盒子上的缝隙,实际是前天被豆豆摔出来的。
父亲的嚎叫声中带着哭腔,神情悲恸。
相比上次铁盒子的丢失,这一次显然更加令父亲无法接受,因为他被骗了,甚至可以说,他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