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道:“沈总?”
沈谦怔怔地坐着,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好像还没有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
江灼又将声音提高了一点:“沈总!”
“啊?”沈谦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转眼看见江灼时还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见笑了。”他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说道,“江少,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梦。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想过很多回,总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深意,但我就是看不明白。你说会不会是我的母亲托梦给我了?”
江灼道:“不是。”
他否定的太痛快,把沈谦还没来得及升起来的期待直接噎了回去,梗了片刻才道:“……是吗。”
江灼道:“死者托梦的事情确实是有,但并非每个人去世之后都有这个能力的,必须要有很大的执念才行。尤其是像令堂这种情况,她已经去世十多年了,魂魄想必早就已经投胎,怎么也不可能继续逗留。”
沈谦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想多了?”
“也不尽然,这梦更多的可能是代表着你内心深处某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
江灼道:“首先沈总梦见你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有风往房间里带来花香,说明你潜意识里不认为当天的危险来自于内部。你用命令式的口气要求令堂带你离开那个地方,正体现了你对那间房子的排斥。”
沈谦点了点头,他接受这个说法。确实,周美娥死的时候就是在那间房子里,连门窗都被反锁了,他当然会排斥,当然会觉得危险来自内部。
但江灼接下来的话就开始让他感到不安了。
江灼想了想,接着说:“你后来在街上看见那些穿着靛蓝衣服的,都是死人。你们站的路叫黄泉道。”
“什么?”
“如果一个人做梦梦见有人赠送白糖,这通常代表着灾厄和意外即将降临。那个推着小板车的女人本来就是兜售阴气的荟鬼。所以在当时周女士接过白糖之后,她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与周围死人同样的样式和颜色,这是命中的死劫到了。”
江灼看着沈谦,平静地说道:“母子连心,沈总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你才会感到愤怒,并将白糖打落。可惜命数到了,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力量能够抗衡的。”
沈谦双肩一震,呼吸间陡地急促起来,他忽地站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江灼的胳膊,哑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究竟什么意思!所以说——是索命吗?我的母亲不想自杀,是有恶鬼索去了她的命!”
沈谦的声音有些大了,周围疏疏落落的客人惊愕地看过来,大概以为两人在打架。
江灼对着他们说了声“抱歉”,然后抓住沈谦的手腕。沈谦只觉得被他这么一捏,自己的手上完全没有了力气,于是不得不松开,江灼直接将他推回到了沈谦自己的位置上。
江灼道:“沈总,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梦反应的是你内心深处的某种认知和第六感,并不代表着梦里的事真的发生过。其实我更加建议你思考的是,为什么你会觉得那袋白糖,是沈子琛递给周女士的。”
他最后一句话放满了速度,沈谦却觉得自己一下子根本就没听懂。
对,梦里的沈子琛从小板车上拿了那袋白糖,然后递给了周美娥吃,这件事是被他阻止的。江灼说白糖代表着灾厄和不祥,所以说难道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次不幸的源头根本是沈子琛带来的?
不,这怎么可能呢?分明是沈子琛没喝光那杯牛奶,才救了他的命啊!沈谦疼了这个弟弟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产生半点怀疑他的想法,更何况出事的时候沈子琛也根本就是个孩子,他的潜意识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子琛肯定是不可能害人的,沈谦喃喃地说:“难道梦都是反的?”
沈子琛的洗脑能力还真是绝了,沈谦这么一说,都差点把江灼给气乐了。
沈谦说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有点扯淡,看看江灼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但还是不信这事跟沈子琛会有什么关系。
他说道:“整件事情的开端在于那杯下了安眠药的牛奶。当年我妈把那杯牛奶端进来的时候,我是立刻就给喝掉了的,她还把空杯子也给拿走了。所以说给我们下药的一定是她,这也是我没有怀疑过别人会害她的最重要一点。”
江灼皱了下眉,说出了他从开始就存下的一个疑问:“你有没有想过,周女士给你喝那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有可能并不是想杀你。”
沈谦道:“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