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到七月中旬,整个官渡都在大兴土木,双方战兵、辅兵、民夫,基本上都是在土木工程与零散战斗之中度过这个夏天的!
最先动手的自然是公孙珣,其人在现曹操战略性收缩,官渡对峙不可避免后,即刻调集司州兵马,前突到官渡地区,并为了对抗对方的永久性工事,采用了程普的策略,也就是连营向前,试图直接逼近对方大营。
但是,这一策略反过来让曹操也有所醒悟,其人也即刻大兴土木,就在原本四个前营的基础上,开始了连营以对连营!
不过,同样是连营,二者却有着一个异常显著的区别……燕军的连营是南北连营,从自家立足的大营开始向前方敌营持续推进,目标是为了将工事铺到对方营前,从而在抹除工事差异的基础上攻击曹军大营,是纵向的;而曹操的连营却是左右连营,他的营盘不停在向左右延伸,俨然有在官渡建筑起一条简化版内长城的趋势,是横向!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堪称神来之笔的应对,因为这种连营能极大压缩河北骑兵在官渡地区的战术运动空间……甚至说,如果真让曹孟德搞出了一条彻底封锁官渡地区的内长城,那也是真有可能的,而且是极为划算的!
因为这可以彻底切断燕军的骑兵优势,进而解放曹军身后几座城中用来防备骑兵的后备兵力!
想想也是,从西面的山区到东面的汴水,不就几十里宽的距离吗?长城都能修,一条简易长营修不得?如今这个局势下,是曹操没有人力物力,还是公孙珣没有人力物力?
实际上,曹孟德醒悟过来以后,一边不停的动员组织民夫修营,一边还以更快的度不停的在两翼通道上铺设一种以木栅、拒马、望楼为主的简易骑兵防线……主要的战斗便是爆在这些修筑点上,以及更远的树林、山区、沙堆等建筑原材料产地附近。
数十日内,各种零星战斗四处爆,双方你来我往,战斗琐碎而又频繁。
下面的军官、士卒、民夫,自然会因为这种工事对抗而焦头烂额,但是对于双方主帅而言却未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实际上,这些对抗与工事进展,从公孙珣的角度来说,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曹操并没有因为之前一战而为之失态,反而重新振作。
仅此而已。
而这些天,公孙珣的心思也都没在官渡,而是在思考官渡战场外的三件事情:
其一,该将剩余的关西兵投入到哪个战场?是直接出武关,然后让赵云从汉中顺汉水东进,一起联手攻略南阳?还是出6浑关进军汝水,尝试掏颍川后路?又干脆带到官渡,甚至于交给娄圭?
其二,要不要给关羽加码?如果加码,要加多大的码?何时加码?毕竟,周公瑾这个人必须要十二分的小心,虽然派去了郭嘉,公孙珣依旧有些忐忑。
其三,该如何应对南阳、颍川,乃至于南郡的那些书信……没错,官渡一战后,中原地区的投降派开始大量冒头!
其实想想也是,官渡一战之前,虽然河北看起来更强大一些,但从纸面力量来说,得到了刘表、刘备、孙策、吕布,还有小天子支持的曹操,似乎也并不比公孙珣差。而纸面力量恰恰是这些墙头草,或者说投降派作出判断的依据。
但是,官渡一战的影响绝对是深远的,因为这场遭遇战是如此激烈,如此直白,所以战斗的结果与意义也远战场本身……先,它证明了公孙珣的河北军或者燕军确实如传闻那般强横;其次,它证明了处于优势的公孙珣和燕军并没有陷入到傲慢之中,现在这位燕公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卫将军,现在这支燕军依然还是之前那支横扫半个天下的北地强军!
而如果更强的一方还是更敢战、更能战的那一方,那么战事的走向似乎也就更加清晰无误了一些。
再加上曹操主动放弃了近两百里的纵深,使得颍川、南阳、陈郡、梁国这些中原腹地直接暴露在了公孙珣兵锋之下,也就自然更加震动到了那些墙头草。
实际上,就在两军在官渡比赛修筑大营的同时,这些天,不仅是公孙珣这里获得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信函,便是曹操身后都爆了数场试图呼应公孙珣的叛乱……规模都不大,作乱之人也大概都是一些小豪强之类的人物,基本上也都被孙策、鲁肃这两位给一根手指头就摁下去了。
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征兆,也可以演变成燕军的一种战术选择!
对此,公孙珣自然会有所思索。
“臣以为殿下想多了。”已经升级为土木结构的中军大帐中,被专门唤来的贾诩略微看过几封书信后,便失笑而对。“书信确实无误,这些人也确实存了改换门庭之心,但于大局却未必有用……”
“这是何意?”公孙珣一时好奇,这种人心上的事情他向来是服气贾文和的,正如战场上临机百出他只服荀公达一般。
“臣倒想问一问殿下,为何会对这些书信有所疑虑呢?”贾诩反过来正色以对。
“我只是觉得,我从未央宫呵斥天下那时算起,所行所为,无外乎便是压制豪强、世族,这些年推行的新政,度田、什伍、科举,本质上也还是在压制他们;至于曹孟德,虽然做的不赖,但力度却明显要次于我……而这些人既然是墙头草,便多是无德自私之辈,而自私之辈难道不该在我与曹孟德之间视我为仇眦吗?为何反而要纷纷准备投靠于我?”公孙珣目光扫过宽阔军帐中那些忙碌的幕僚,倒是难得诚恳。
“所以说殿下想多了。”贾诩再度失笑。“或者说身居上位,不免多疑了……其实,请殿下反过来想一想,这些人既然作出临阵背主之事,那便如殿下刚刚所言,多为无德自私之辈,但无德自私之辈,往往也是无远见之人,这种人注定只能看得清眼前的一时利害,又如何会有那种看破制度的本事呢?所以在他们眼中,只会因为曹孟德对他们度田而恨曹孟德入骨,却不会因为主公在河北做的更彻底而恨主公的,因为主公在河北度田,可没有度这些中原豪强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