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也是外来的媳妇,在我们村里就属她文化水平最高,陈强哥娶了她以后,村里人都说这媳妇又漂亮又能干,说起话来还柔柔的,着实让人羡慕。”
“小时候我们都爱去她家玩,她不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我们就打,反而还给我们烙饼吃,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
陈哲叙说着对桂姨的印象,柏长生拿出纸笔,随后在纸上记录着什么,齐牧偏过头看了一眼,上面只记了一个名字:陈强。
柏长生问道:“桂姨也是买来的吗?”
“不是,她是陈强哥出去打工时骗回来的。那时陈家婶子到处夸他儿子有本事,没花一分钱就拐了个有文化的媳妇,还说这些读过书的女人,脑袋都发木的,稍微哄两句就跟着走了,好骗的很。”
“桂姨刚来的时候也闹过一段时间,后来就消停了,整个人大变样,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过陈家婶子还是不放心她,不论她干什么都盯着。
“陈强一家还在吗?能带我见见吗?”柏长生问道。
陈哲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道:“都死了,被桂姨一把菜刀都砍死了。”
“什么?”齐牧惊道,“她一个女人把他们全杀了?”
陈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夜里,村里的狗突然都叫起来了,我爹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我也想去,被我妈摁住了。”
“第二天一早,我听村里的人讨论,说桂姨趁着家里人睡觉的时候拿了把菜刀,直接把陈强哥的脖子给抹了,又悄悄去了他公婆房里,把陈大伯给杀了,陈婶子被惊醒,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就往出跑,尖叫声吵醒了全村,所以她的死状也是最惨的,是被桂姨从身后砍死的。”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被拐的妇女,所以也没有报警,而是把她绑去了祠堂,接受全族人的审判。”
“他们说杀人偿命,在村长的提议下,就把桂姨打死了。”
陈哲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脸,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就听柏长生冷静的问道:“你父亲的魂魄是被桂姨勾走的,是不是当初动手的人里就有他?”
陈哲艰难的点了点头,痛苦地道:“是,全村人都是凶手。”
齐牧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吼道:“这么说,全村人都动手打她了?”
陈哲不答,齐牧气的说道:“这事咱不管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实在想象不到,整村人一起杀一个女人的场景。”
人都说鬼可怕,可这世道,最可怕的明明是人。
没有人,哪来鬼?
齐牧心里甚至想,这桂姨哪里是厉鬼,明明就是破除糟粕的英雄,是替天行道的游侠,更是惩奸除恶的勇士。
如果全村人都参与谋杀,那他们遭遇怎样的后果,都是报应,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陈哲道:“我也想象不到,那些场景一直都在我的梦境里,我以为,走出大山这噩梦也就醒了,可现实总是把我拉回来。”
“我忘不了那天,爸爸牵着我的手上山采石头,我捡了一块巴掌大小外表光滑的石头,我以为这块石头是给我妈或者奶奶用来压咸菜的,可我却跟着他们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村里的人都来了,每个男人手里都拿着石头。”
“周围没有人说话,他们拿着石头围在一个深坑前,高举双臂,用力将石头砸下去。”
“轮到我们了,父亲带我一起过去,我看到深坑旁边跪着几个女人,她们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旁边人还说,好好看看,这就是伤害自家人的下场。”
“我走到的深坑前,看到桂姨躺在里面,头上脸上全是血,唯独那双眼,亮的很,那里的恨意仿佛能直插灵魂。”
陈哲蹲下身子,抱着脑袋,低声啜泣。
这个场景伴随他整个青少年时光,每次午夜梦回,都会想起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