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左王右崔,其中有一层意思就是说左丞相王延年和右丞相崔固安之间协作互补,崔固安被金骨阿隼那以燎国规制说了一通,王延年及时站出来解围:
“四太子所言有理,不过老夫以为这是宫宴,军国大事得放到庙堂上说。”
王延年一经开口,崔固安便附议,这两人唱起双簧天衣无缝,况且他们也有弦外之音,明里暗里提示慕容雅博和萧景行这些人,告诉他们金骨阿隼那和燎国副使在场,他们自家人要吵也不能在这种场合撕破脸,故此,便是宣和帝不准他们打马虎眼,他们仍是把场面压了下去。
宣和帝摆了摆手,示意左王右崔各自回座,然后看不出宣和帝脸上阴晴,也无从看出他对北上幽州这件事的态度,他只说了句:“朕乏了,你们陪四太子继续宴饮。”
赵会即刻上来侍驾,众臣起身行礼相送,待宣和帝摆驾离场,殿内的气氛一下“活络”起来,倒不是大宁群臣有所轻松,而是那些宫廷乐师和舞师在礼官的示意下又开始奏乐起舞,乐舞欢愉,和太子萧景行、左丞相王延年、翰林院大学士赵公明这些人脸上的阴郁对比鲜明。
白靖文的内心倒一如既往平静,毕竟说到底他现在还是作壁上观的局外人,跟萧景行和慕容雅博这些局内人无法高度感同身受,他没有预设的立场,也不说上对这个朝廷有多么的忠君爱国,非要说的话,他更想为原主,为那对母女找到放火烧翰林院的幕后黑手,然后搬进陈玉娘夫妇为他买来的新房子,养活他们一家三口,还有那只猫。
当然,金骨阿隼那既然把他带到了这个宴会上,他看见了宣和皇帝,看见了庙堂群臣,更看见了庙堂群臣之间因观点不同而导致的裂隙,他也便把这些事放在心里,他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他知悉了大多数人的立场。
宣和帝既已离开,这个宴会便是有名无实,无论宫廷乐舞多么愉快欢腾,也终究预示着曲终人散,赵公明和齐肃岳这些耆宿之臣因与慕容雅博意见不合,纷纷向皇太子萧景行作礼告辞,白靖文自觉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跟在赵公明等人身后从侧殿立场。
待出了门,赵公明自然对他赞不绝口,对他刚才跟金骨阿隼那的那番说辞大为赞赏,因为白靖文在大宁君臣面前出了风头,那就等于往他们翰林院脸上增光,因着这番功绩,赵公明主动将白靖文向都察御史齐肃岳等重臣引荐。
“辨非,这是都察院左御史齐老,这是户部尚书方大人,礼部的章大人不用介绍了,你会试便是他主考,算起来他还是你的科考恩师。”
显然,都察左御史齐肃岳,户部尚书方希直,礼部尚书章丰饶和赵公明是同一阵线,亦即他们坚决反对慕容雅博,坚决反对宣和帝北上幽州,正因如此,他们可以算是典型的“太子党”,平时就是这些人极力支持萧景行,萧景行那个“仁君明主”称谓,正是他们这些人不遗余力打造起来的。
一个都察御史,一个户部尚书,一个礼部尚书,加上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这样的阵容是何等分量自不必说,赵公明肯给白靖文介绍这些人,足见在这一刻,他是真把白靖文当自己人看。
白靖文焉能不识趣,一个个行礼拜见,言辞恳切,齐肃岳等人纷纷颔首接了他的礼,能当都察御史的都是朝中清流,国之铮臣,对清白、气节、声名、法理道统这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齐肃岳便第一个说道:忠臣不事二主,辨非,你这话说得好啊。”
白靖文:“齐老过奖了,为臣本分而已,不值一提。”
齐肃岳:“话虽如此,能在燎国高官厚禄之前说出这句话便不容易。”
礼部尚书章丰饶笑言:“不错,老夫听燎四太子那意思,是要把你请到燎国去当礼部尚书嘛,哈哈。”
科举考试具体由礼部负责,金骨阿隼那刚才说请白靖文到燎国国都讲学三年,三年后让白靖文负责燎国科举选贤大权,言外之意就是把白靖文直接提拔到“大燎礼部尚书”的位置,所以章丰饶才这么说。
白靖文回道:“章大人见笑了,那四太子显然有心把我架到火炕上,这种话断然不可信。”
章丰饶:“我们还会中他离间计不成?方大人,燎国如此看重辨非,等翰林院散馆,你们户部可要给辨非点一个恰当的官职。”
户部尚书方希直回道:“这是自然。”
又问:“辨非,老夫听说燎四太子进京当日,与你在安定门外有过龃龉,你帮一茶肆店家从他手中要到了一块金子,这件事城北那边有不少人在传。”
白靖文:“……”
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那日裴纶跟那个老店家说了他是状元郎,还请老店家多多宣传他从金骨阿隼那手中要到金子的事迹,看来老店家真把这件事传了出去,都传到户部尚书的耳朵里了。
现在既然方希直问起,白靖文便将过程中的大概说了一遍,赵公明等人听闻,知他为一店家出头,还真从金骨阿隼那手里要到了金子,这些年都是他们给燎人岁贡,白靖文倒从燎人手里要回了东西,虽说是九牛一毛,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他们便更对白靖文更加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