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眸中精光一闪,又假意惋惜,“谢五郎是有要事缠身,至今还未回朝,倒是正好与荀长失了缘分。”
奉承者立马附和,“缘分二字确也十分关键,不过,谢五郎恐怕也不会在意。”
又暗暗嘲讽谢不为,“毕竟有谢六郎在此,他想必是避之不及啊。”
王昆连连嗤笑,众人也都笑作一团。
谢不为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有些尴尬,不过,不是为自己尴尬,而是为王昆他们尴尬。
他几次想要告诉他们,荀原收徒之事已经内定了他,好让他们不要再吹捧王昆,以免等下王昆会更加下不来台。
但起初是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后来,又听得他们奉承王昆的同时还要暗暗拉踩他,便也生了脾气,索性任他们去了,自己则专心看着玉杯金波中映出的斜枝弯月,保持了沉默。
王昆见谢不为这般垂首不语,便更是得意,举起了酒杯对着谢不为道:“谢六郎怎么不与我们同饮,莫不是看不起我们?”
谢不为只觉王昆说话像是蚊蝇嗡鸣,实在不胜其扰,便再不给王昆面子,看也不看王昆,只冷笑了声,“我看王九郎确有过人之处——”
他两指闲闲执起玉杯,将杯中酒往身侧一洒,“那便是,实在有自知之明。”
这下众人皆是一惊,王昆更是震怒,正欲拍案而起,却又刚好有奴仆急匆匆赶来,对着席末众人道:“谢太傅与王中书已至,晚宴这就开席,还望诸位公子安坐。”
这明显是来替谢不为解围的。
谢不为似有所感,立刻抬眸望向了主席位,果真见到孟聿秋正在对他微微颔首,心下一暖,唇弯难抑。
王昆自是注意到了谢不为的视线,顺而望之,便瞧见了孟聿秋,这下更是恼火,却又不得发作,只能紧紧捏住了木案,强自压下怒火。
魏朝席间流行烤肉,并且会有炙人专门侍候,也就是代为烤肉,且通常是食过一轮之后,才能谈事或者对酒。
是故,虽众人皆更为期待荀原收徒之事,但也都要依照礼节安坐稍后。
在此期间,谢不为因着小腹涨坠之感,胃口并不佳,且在那事之后,也不便食荤腥,便只用了孟聿秋遣人送来的素粥水果。
而侍候谢不为的炙人见谢不为并不食烤肉,不知怎的,竟对着烤肉咽了咽口水。
其实这声音并不大,但谢不为还是注意到了,便偏过头来,看向了那炙人。
竟是个只有十余岁的孩童,却已满手厚趼,面色疲惫。
那孩童见谢不为偏头看来,心下一慌,忙“扑通”跪下,刚想求饶,却不想,谢不为竟亲手搀住了他,对着他温言道:“想吃就吃吧。”
那孩童一惊,本想拒绝,但见谢不为面上和善的笑,竟生了几分勇气,战战兢兢地低声问道:“奴真的能吃吗?”
谢不为将盛着烤肉的银盘移到了那孩童面前,笑道:“反正我也不吃,浪费了也是可惜,若有人要以此问罪,就说是我吩咐的。”
那孩童眼神瞄着烤肉许久,终是抵不住烤肉的香味,端起了银盘就想躲到角落里去吃。
但谢不为却将那孩童轻轻拦了下来,“没关系,就在这里吃吧,不会有人怪罪你的。”
可他这句话落,一直暗暗注意着谢不为的王昆便嗤笑道:“谢六郎不愧是家奴养大的,竟与席上奴仆相惜,倒是感人的很呐。”
谢不为面色陡沉,随即也冷言奉还,“那是因为王九郎眼中只瞧得见‘奴’这一字,所以见谁都是‘奴’,倒是全然忘了君子爱幼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