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接下来……该我自己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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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笒煊带着几个新买的奴仆回来,见到的便是少年枕膝而眠,睡容恬静。他那清冷出尘世间难遇的师尊正将外袍披在他身上,神色温柔地为他梳理着乱发。那是从前的他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莫名碍眼。
顾笒煊故意不作遮掩,领着几位仆从大摇大摆靠近。容尘听到动静侧头,轻声道:“回来了?坐下歇歇。”
那杂乱难理的头发终于全部梳顺,容尘将其拢到一处,用黑绳扎了个小揪揪。手指轻拨了拨那小狗尾巴似的一小撮,状似无意道:“我稍后可能会出去一趟。”
顾笒煊刚坐下,闻言起身道:“我陪你。”
容尘摇了摇头。他想去记忆最初的巷口看看,又不好告诉对方,只得随意寻了个由头:“我……出去走走。府中事物繁多,你不必……”
“无妨,我清闲的很。”顾笒煊一边将几个仆从安排妥当,一边将南音从容尘腿上拨开扶他起来,“外头人心叵测,没个人在身边护着我总担心。你便让我陪着,做个聊天解闷的人也好。”
“说的我好似那几岁小孩似的。”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容尘也实在不好出言拒绝。将一脸迷糊的少年扶起,与他一道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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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去那里!爹我求求你,我会好好挣钱,求你、求你不要卖我……”
街上忽而一阵骚动,容尘循声望去,见一容貌甚佳的姑娘被一位形似她父亲的男子强硬地拉往一处。那姑娘一边向行人呼救一边拼命抵抗。
“爹我求你不要……有没有人,救救我……我求求诸位救救我……”
她一手拽衣袍一手挡抓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爹连拖带拉送往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里,眼中透露着绝望。
容尘对这些东西甚是陌生,瞧着里面欢声笑语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瞧那些姑娘花枝招展揽客陪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见围观者不为所动,当即将手中流苏往身旁人手上一塞,快步走了过去。
“求求诸位,有没有好心人……爹,我是你亲女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劝你识相些,也少吃些苦头。”老鸨给了钱,示意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位龟公上前将人制服。
那粗壮手臂落于肩头的同时,一把匕首也抵在了那人后腰。
容尘站于龟公身后,冷冷道:“松开!再不松手当心我不客气!”
那老鸨瞧见容尘,眼前一亮,忙招呼剩下几人:“都给我上!当心别碰花他的脸。”
容尘眼神一冷,匕首转了个弯收回,一手刀将那人劈晕,转身面对围上来的一帮龟公。不待他一脚踹飞其中一个,有人先他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人轻松撂倒。
容尘望着挡在他身前的黑衣男子,弯了弯眸:“辛苦了。”
“大胆!光天化日当众伤人,你眼里可还有……”老鸨指着伤人者气势汹汹欲理论,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噤了声。
周遭似有片刻扭曲,却又转瞬恢复成原样。
顾笒煊眯了眯眼:“还有什么?嗯?”
“没……没什么。”她霎时失了声,再不敢在那人面前放肆。
顾笒煊这才放过她,转头去寻心念之人身影。
容尘正观察着周遭人变化,见大家连同南音在内皆是神色如常,便知晓方才那一瞬的扭曲之感他们并未觉察。
“奇怪。”
顾笒煊:“哪里奇怪?”
容尘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将心中嘟囔说了出来,当即瞎编道:“只是觉得亲爹卖女的事太过惊骇,毕竟是养育多年的女儿,怎能说卖就卖毫不顾及多年父女……”
“公子这便是不知俗世了。”顾笒煊牵住他手道,“命如草芥。这世间之人为了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莫说卖女换钱,就是……”
他说至一半,触及身旁那人认真聆听的澄澈眉眼,摇了摇头道:“公子内心一片明净,便不拿那些人间污浊事来污公子耳了。”
容尘本是随口一提,听他这一说反倒愈发不解。
那些黄白之物,当真比人命重要吗?
他随着那人牵着往前走,视线触及一旁抹泪的姑娘,脑中忽的一闪而逝一病弱女孩的笑颜。
同样坚强挣扎,却又带着对命运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