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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笙从来不知道原来乘电梯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等到电梯门打开,她快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才稳当地落回原位。
菲恩也没逼她立刻给出是否愿意?复合的答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的步子其实迈得有点急,好在?他腿长?,就算在?追,也追得从容不迫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慢步,肩线始终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十一月中的江岸晚风潮湿又冷冽,吹得人头皮发麻,自上而下蔓延,刺得人遍体僵硬,到脚底时仿佛变成胶水般黏糊的液体,将虞笙牢牢定在?原地。
菲恩跟着停下,虞笙的目光顺势慢悠悠地滑了过去。
他身影沉黯,被黄浦江的夜景一衬,更显冷郁,极致的冷清与?极致的繁华碰撞,夜色真好。
虞笙问:“你的司机呢?”
“他还没到。”
片刻,菲恩补充道,“是我让他晚点来的。”
看他这架势是不打算现在?就跟她分道扬镳,虞笙幽幽叹了声气。
气氛在?无言下变得越来越微妙,虞笙开始浑身别扭,在?第三?个六十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次来中国,待多?长?时间?”
菲恩说:“我还没有确定。”
没有剧本的即兴表演最考验演技,然而她今晚状态不佳,罕见地不知道如何去接一个无聊的话题。
空气安静下来。
大概过了两分钟,她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一方?面又能满足她好奇心的问题:“上周二晚上,你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虞笙补上一句略显繁冗的解释:“那?时候没来得及点开看,手?机掉进水沟了,没法修,记录也找不回来了。”
她语调平淡,表情也是一副“我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想知道”。
出?乎她的意?料,菲恩这次没有耐心地解答她的困惑,而是来了句颇为扫兴的话:“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果没有看到的话,你就当它不存在?。”
反倒再?次把她的好奇心高高吊起。
虞笙忽然又想起离开汉堡前,菲恩凑到她耳边的那?两句话,明?知也可能得不到答案,这会还是无法抑制脱口而出?的冲动:“那?天我离开前你说在?酒吧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意?思?”
菲恩却回答了,“六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在?波茨坦广场。”
太久远的事,估计当时他们也没有过多?交流,虞笙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完全不记得了。”
菲恩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不记得是正?常的,因为那?会我只远远地看了你一眼。”
“只远远看了一眼?”虞笙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就记住我了?”
她要夸他记性好到离谱吗?
“这不难记。”
菲恩目光微垂,落在?她的左腰,“那?天你穿着露脐装,在?广场穿梭的时候,腰上的蝴蝶像在?飞舞,它和你一样,看上去那?么生动。
虞笙听?愣了下。
她一直以为菲恩对她是一见钟情,事实上也确实是一见钟情,只是他心动的时间远比她想象得早。
虞笙摁下翻飞的思绪,“第二次呢?什么时候?在?哪?”
菲恩不打算往下说,整个人笔挺地杵在?那?,神秘的气质逼人,“这个问题,以后我再?解答。”
话音一落,虞笙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她断得一干二净。
他是留了后手?的。
离别前先在?她的体内丢下疑惑的种子,等到它发芽,慢慢长?成果实,才?不带一丝征兆地再?次出?现,当着她的面摘走这颗折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对他而言却是胜利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