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谢道:“蒙亲家指教,何以为报!”
临起身,翟谦又拉西门庆到侧净处说话,甚是埋怨西门庆说:“亲家,前日我的书上那等写了,大凡事要谨密,不可使同僚每知道。亲家如何对夏大人说了?教他央了林真人帖子来,立逼着朱太尉来对老爷说,要将他情愿不管卤簿,仍以指挥职衔在任所掌刑三年;何大监又在内廷,转央朝廷所宠安妃刘娘娘的分上,便也传旨出来,亲对老爷和朱太尉说了,要安他侄儿何永寿在山东理刑。两下人情阻住了,教老爷好不作难!不是我再三在老爷跟前维持,回倒了林真人,把亲家不撑下去了?”
慌的西门庆连忙打躬,说道:“多承亲家盛情!我并不曾对一人说,此公何以知之?”
翟谦道:“自古机事不密则害成,今后亲家凡事谨慎些便了。”
西门庆千恩万谢,与夏提刑作辞出门。来到崔中书家,一面差贲四鸿胪寺报了名。次日同夏提刑见朝,青衣冠带,正在午门前谢恩出来,刚转过西阙门来,只见一个青衣人走向前问道:“那位是山东提刑西门老爹?”
贲四问道:“你是那里的?”
那人道:“我是内府匠作监何公公来请老爹说话。”
言未毕,只见一个太监,身穿大红蟒衣,头戴三山帽,脚下粉底皂靴,从御街定声叫道:“西门大人请了!”
西门庆遂与夏提刑分别,被这太监用手一把拉在旁边一所值房内,相见作揖,慌的西门庆倒身还礼不迭。这太监说道:“大人,你不认的我,在下是匠作监太监何沂,见在延宁第四宫端妃马娘娘位下近侍。昨日内工完了,蒙万岁爷爷恩典,将侄儿何永寿升受金吾卫副千户,见在贵处提刑所理刑管事,与老大人作同僚。”
西门庆道:“原来是何老太监,学生不知,恕罪,恕罪!”
一面又作揖说道:“此禁地,不敢行礼,容日到老太监外宅进拜。”
于是叙礼毕,让坐,家人捧茶来吃了。茶毕,就揭桌盒盖儿,桌上许多汤饭肴品,拿盏箸儿来安下。何太监道:“不消小杯了,我晓的大人朝下来,天气寒冷,拿个小盏来,没甚肴馔,亵渎大人,且吃个头脑儿罢。”
西门庆道:“不当厚扰。”
何太监于是满斟上一大杯,递与西门庆,西门庆道:“承老太监所赐,学生领下。只是出去还要见官拜部,若吃得面红,不成道理。”
何太监道:“吃两盏儿烫寒何害!”
因说道:“舍侄儿年幼,不知刑名,望乞大人看我面上,同僚之间,凡事教导他教导。”
西门庆道:“岂敢。老太监勿得太谦,令侄长官虽是年幼,居气养体,自然福至心灵。”
何太监道:“大人好说。常言:学到老不会到老。天下事如牛毛,孔夫子也只识的一腿。恐有不到处,大人好歹说与他。”
西门庆道:“学生谨领。”
因问:“老大监外宅在何处?学生好来奉拜长官。”
何大监道:“舍下在天汉桥东,文华坊双狮马台就是。”
亦问:“大人下处在那里?我教做官的先去叩拜。”
西门庆道:“学生暂借崔中书家下。”
彼此问了住处,西门庆吃了一大杯就起身。何太监送出门,拱着手说道:“适间所言,大人凡事看顾看顾。他还等着你一答儿引奏,好领札付。”
西门庆道:“老太监不消吩咐,学生知道。”
于是出朝门,又到兵部,又遇见了夏提刑,同拜了部官来。比及到本卫参见朱太尉,递履历手本,缴札付,又拜经历司并本所官员,已是申刻时分。夏提刑改换指挥服色,另具手本参见了朱太尉,免行跪礼,择日南衙到任。刚出衙门,西门庆还等着,遂不敢与他同行,让他先上马。夏延龄那里肯?定要同行。西门庆赶着他呼“堂尊”夏指挥道:“四泉,你我同僚在先,为何如此称呼?”
西门庆道:“名分已定,自然之理,何故大谦。”
因问:“堂尊高升美任,不还山东去了,宝眷几时搬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