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闷着头喝酒,黑暗中只听到他酒入愁肠的声音。
“喂,慢点喝,别喝倒了掉下去!”顾清扬笑够了,才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屋里那位,是吧?”
卓天屹依旧没发声,顾清扬了然地笑笑,“你屋里那位外柔内刚,他能把你逼到上梁,想必你对他也没怎么客气,是吧?”
卓天屹低着头,“初时是没怎么客气,可我没想到……”他叹了口气,又烦躁起来,仰头又是一大口。
“你强扭的?”顾清扬探头追问道。
卓天屹顿了顿,半晌才点点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要跟顾清扬说了一遍。
顾清扬听完后一声叹息,“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那套,不用十之一二就能让百八十个江墨洇都服服帖帖,但对付沈青岚,怕是南辕北辙,竹篮打水啊。”
卓天屹闻言把屈起的那条腿放下来,坐起身体,扭头看向顾清扬,“那你说,怎么样才能得到他的心?”
“你就真那么想要他?”顾清扬反问。
“我……”卓天屹语塞,半晌,举起酒坛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才恨声道:“我就是咽不下孟怀渊这口气!”
“那你还放江墨洇走?”
“干嘛留着他?心都跑了,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卓天屹一抹嘴气道。
“那沈青岚的心也没在你身上,你为什么死活要夺过来?”顾清扬语声里带着戏谑。
“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的人跑了,他孟怀渊的人倒是自动自觉地回来受苦,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孟家!”卓天屹越说越烦躁,抓起酒坛一气灌了好几口,“我听不得这话!”
“你呀你呀,还跟从前站在梁上用啃过的鸡骨头扔大人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那江墨洇跟你那么久,看来于你真跟件东西差不多,一点该起的作用都没起。”顾清扬摇头晃脑地叹道。
“顾清扬!”卓天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来找我就是来奚落我的?亏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就是这样待兄弟的?落井下石!”
“卓天屹,我可是你实打实的师叔,别没大没小的,给我放尊重点。”顾清扬慢条斯理地警告道。
“师叔?!”卓天屹冷哼一声。
顾清扬收起戏谑的心思,把腿转到跟卓天屹一个方向坐着,“小子,听着,这人心啊,不是东西,更不是你小时候那些玩物,给人抢了你再抢别人一个,一来一去扯平了就好。”顾清扬谆谆教诲,“要得人心,先失己心。”
“先失己心?”卓天屹重复着,扭头看向顾清扬,“什么意思?”
“先失你自己的心。”顾清扬把酒坛放在身边的梁上,看向卓天屹,“有舍才有得。”
卓天屹不作声,回过头去,若有所思。
顾清扬顾自说着,“那沈青岚是个倔的,跟你一样,你要强扭他,就跟强扭你自己一样,扭得过来么?而且这人心眼还特别死,认准了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跟他来硬的,只会两败俱伤。”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种性子?”卓天屹问道,吃饭的时候也听沈青岚提过在南街分号遇见顾清扬的事,但只是说碰巧遇见,没细说。
顾清扬当下把在南街分号听见石其明和沈青岚起争执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笑道:“说起来,你要真能把他的心收了,于你倒真是好事一件,我看他做事极是认真负责,那石其明拒不出账,还出言不逊,他倒一点都没露怯,据理力争。”
卓天屹苦笑,“他为的可不是我,全是为了那个孟怀渊。”听顾清扬咦了一声,又解释道:“我用暗算孟怀渊胁迫他做的账务。”
顾清扬笑笑,举酒坛喝酒。
“不过,你说石其明拒不出账,还出言不逊?!”卓天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是啊,话说得还很难听。”顾清扬放下酒坛,看向他,“怎么,沈青岚没跟你告状?”
卓天屹一股火气上头,仰头喝了几大口闷酒。
顾清扬看他那样子,明白过来,摇摇头,火上浇油道:“看来你在他心目中,混得跟那石其明差不多。搞不好,还不如。”一想,又道:“说不定,他上赶着要到石其明那受气,就是为了把这气转嫁到你头上,谁叫你强迫他为你做事呢。”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卓天屹激得把那酒坛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末了从梁上把那空酒坛啪地一声扔下,切齿道:“石其明!给我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为了这事,你要动石其明?”顾清扬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石其明我早想动他了,让沈青岚做账目也有这样的目的。”卓天屹当下把查出南街分号账目问题的事情说了一下。
顾清扬笑叹道:“你这小子,借刀杀人,物尽其用啊。”喝了口酒,又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大师兄的遗孤,别做得太过。”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