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公子,管家来了。公子!”
“沈公子,上次少当家说的账本……沈公子,你这是……”
是管家卓世安,捧着本账册站在门边看着满地的棉絮和破碎的缎布张口结舌。旁边卓信瞪圆了双眼,惊异又担心的眼神望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喃喃地叫着“公子,公子……”
沈青岚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到卓世安的时候,猛然想起那晚就是他敲开自己的门,客客气气地措辞,轻轻松松地把自己送入卓天屹的虎口。
一股愤恨从心头升起,沈青岚怒视着他,“什么账本不账本,我不知道!滚出去!”
卓世安一愣,随即将账册举到面前挡住脸,慌张地后退着,“好好,世安马上出去,沈公子您别气坏了身体……”说着缩着脑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前厅书房里,卓天屹听完了卓世安垮拉着脸的禀报,面上露出意外又饶有兴趣的笑容,“他真这么说?”
“可不是呀少当家,”卓世安连忙诉苦,“我刚走到您房间内室门口,就见沈公子坐在床头撕枕头被子,满地的棉絮布条啊……怪我没眼色,这不,被沈公子赶出来了……他原来和气得很,不是这样的人哪……”
“走到内室门口?你这是想做什么?”卓天屹的关注点有些奇特。
“我……不就为了给沈公子递本新账册,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问题要问么。”卓世安有些委屈地辩解着,天可怜见,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跟这少主人的枕边人搞好关系的,没想到一打照面就碰了一鼻子灰。
看了看卓天屹含着笑意若有所思的神情,卓世安又凑近一步道:“少当家,世安斗胆说一句,这沈公子,看着还是不太愿意啊,您看这账册……”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愿意!”卓天屹胸有成竹地说着,略一沉吟,又问道:“对了,上次你说,习文厅的先生想要告老?”
“是,那先生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年底领了年俸就回乡,不回来了。”
“好,你马上给他结了年俸,让他回乡!”
“啊?”卓世安惊讶又为难,“这才三月二十,结一年的俸钱也太……再说,辞了他,哪能那么快找到新的先生啊?”
“放心,我自有办法!”卓天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照我说的去做!”
卓世安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踟蹰片刻,满面难色地去了。
卓天屹靠上椅背,把两条长腿架上书桌,双手枕到脑后,“沈青岚!”
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他嘴边绽出一抹傲然的笑容,心思也密密地活动起来,仿佛悠闲的猎人终于找到了足够引起自己兴趣和愿意为之花费精力的猎物一样。
看起来,昨日那一天的功夫没白费,晚上的激将法和小小让步也用到了点子上,沈青岚果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定与无懈可击,终于沉不住气了。也许,只要再稍稍费点力气,他就缴械投降了。
孟怀渊,不是只有你才会笼络人心,我卓天屹,照样也能把你的人变成我的,还要慢慢让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他在心里细细地勾画着,好像发现了一个极具吸引力和挑战性的事情。
也是,前三年的心血精力都花在了怎么整治卓家和夺回江墨洇上了,乍然间空下来,还真觉得有些无事可做。现在有这么个拧性子的人磨着倒也挺好,否则,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太寂寞了。
卓天屹在书房里思虑了一阵,看天色还早,让仆人到马厩牵了匹马,骑上直往南街而去。
回到后院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进了东厢,卓天屹看了眼窗户,瘦削的人影映照在窗户纸上,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沈青岚竟然难得地没有早早躺下避着他,卓天屹脸上泛起一个极感新鲜的笑容,想想大概他也是知道自己招数用老,不便再使了吧。
走进屋子里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沈青岚披衣靠在床头低脸不语,卓信坐在床踏上,仰头瞧着他的脸色笨嘴拙舌地劝慰着:“……公子,你别想太多,有事儿也别闷在心里……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是,憋屈也没用啊,还不如想开些,少爷他还是很疼你的,就是霸道……”
转头看到卓天屹进来,卓信吓得咬了舌头,“道奥……奥少爷……你你是很疼公子他……他的……”
卓天屹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去吧,我跟公子有话说。”
卓信如蒙大赦,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去。
卓天屹在床边坐下来,看一眼那早被换新的枕被,唇边泛起一个笑容,“我听说,你今天心绪不佳,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沈青岚低头不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卓天屹体谅地点点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与其拿枕头被子撒气,还不如直接对着我发出来,好歹,我能给你一个反应。”
“卓天屹,你能别那么虚伪吗?”沈青岚终于开口,目光仍停在手边的被面上,“我就是你案上的鱼刀下的肉,你想怎么剁怎么剁,何必摆这些假惺惺的姿态来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