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动不动地坐着,心情复杂。许久,她缓缓说:“你自己进去吧。”话毕就命马车继续启程。
丁文长莫名,但有了太后的许可,早有伶俐的丫鬟领着他,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长公主府。
房间内,懿安长公主与驸马虽不知道太后与御医们说了什么,但他们都清楚地听到太后起驾回宫的动静。驸马本欲出去恭送的,被长公主拦下了。听闻丁文长来了,两人都有些惊讶。驸马忍不住问:“太后怎么会让他进来?”
长公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让驸马命丫鬟进来为她更衣。驸马见状,知她这是想见丁文长的,也就没再多问。
丁文长满心狐疑。再怎么样,他都不能入长公主的卧房的,可是他已经被带到了这里,又不能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看到驸马也在,他稍稍安心,又见长公主靠着床铺,神情有些奇怪,不禁朝驸马看去。见驸马没有什么表示,续而礼貌性地询问长公主的身体情况。
驸马隐约知道妻子与太后的争执是为了丁文长,但具体什么原因,妻子只对他说了一句: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他一向信任她,没有多问。此番看到丁文长,他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长公主听到丁文长的声音,不答反问:“是母后让你进来瞧我的?”
“是,在下正巧路过,遇上了太后的车驾,所以……”说着,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急问:“殿下,您的眼睛……”
“没什么,只是看不到了。”长公主说得极为淡然,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当日,她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便开始调查丁文长的出生。后来得知事情无可疑,正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却又从太后那里发现了真相,这才证实丁文长正是自己的胞弟。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自责没有及时通知母亲,告诉她父亲的意图,救下弟弟。知道弟弟还活着,她如释重负,更觉得庆幸,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一直这么信任他。
本来这也算一桩喜事,可是与自己的母亲谈过之后,她才惊觉自己一直生活在亲生父母的斗争与阴谋中。她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悲剧。
“懿安?”
驸马的声音唤回了长公主的思绪。她对着声音的源头笑了笑,说道:“我没事,用我的一双眼睛换来肚子里的孩子,也算值得了。”
两个男人同时惊讶。这么私密的事,如何能对一个外人说?再说,驸马虽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但他生怕病重的妻子无法承受怀孕的辛苦,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而丁文长呢,他尴尬地道了一声“恭喜”,揭过这个话题,对着驸马说:“殿下的眼睛……不知太医院是如何断症的?”
“依太医所言,懿安所患是暴盲之症,如今他们正在偏厅斟酌药方。”
丁文长知宫里的御医一般都只会保守治疗。想着长公主与自己的交情,即使有逾越之嫌,他还是说道:“近日在下识得一位江南名医,如果殿下许可,或者可以让他为殿下把把脉。”因丁楚与翠羽已出发去徐州,他不放心宋舞霞的身体,又怕将来万一有什么急需大夫的时刻,所以特意重金聘了大夫,养在家中。
懿安长公主知丁文长说这番话,并不完全因为她是长公主。她轻笑着摇头,“不必了,你也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懿安”驸马打断了她。在他看来,不管什么规矩,此刻他们不能放过任何机会,遂朝着丁文长点点头,暗示他出去再谈。
丁文长不明白一向强势的长公主何以变得如此颓然。他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与驸马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商议找大夫再为长公主把脉断症。
房间内,长公主睁大眼睛躺着。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重见光明。在她看来,眼睛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过有了姐弟这层关系,她确有些想再看看丁文长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还不足以抵消心中的伤痛与绝望。
当日,她的母亲引她去追查丁文长的出生,原因之一是为了让她惊动他,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虽然暂时他被太后安排的“证据”迷惑了,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到那时——
长公主不敢往下想到时会是一个怎样的腥风血雨时刻。从来,龙椅上都是沾满鲜血的……
“懿安?”
长公主侧头对着声音的源头笑了笑,“我早就说过,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不在乎能不能看到……”
“不要说这样的话。”驸马皱眉,“听说太后已经命人去找大夫了。”
长公主不语。
“懿安,很多事,我从来不问你,但……你和太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