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常让他不安。想到郑晟睿平素的作为,他顾不了其他,半蹲下,抬头看她,急切地催促:“你倒是说话啊”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她的眼泪滑下了脸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得又急又快,她却只是一味摇头,任由眼泪一滴滴落下。
他紧抿嘴唇,细细查看着她。她的衣裙还是原来那套,并未显得太过凌乱,她的发簪、耳坠也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胭脂虽有些化了,但显然是她的眼泪造成的。
应该没发生什么才是
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可看到她脸上晶莹的泪花,就似滚烫的热水灌入心脏一般,他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不要哭……我是说,这里是太后的内书房,随时有人……”
“我偏要哭”宋舞霞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句孩子气的话让丁文长失语,而她匆匆瞥过的一眼又让他失笑。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儿子完全没辙,因为他们母子带泪的眼眸是如此相似,甚至连神情都一模一样。
虽然明知道门外随时会有人进来,虽然他们现在的距离已是他逾矩,虽然他们在外人面前只能是“仇人”,但她的眼泪让他难受。“是我欠你们的”他自叹一声,伸手扶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谁知对方并不领情,一下子偏过头去,嘴里喃喃着:“不要你管,你走开”
丁文长见到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或者说,无论是欢场女子的刻意讨好,还是良家妇女的温柔贤淑,或者名门闺秀的高贵端庄,她们在男人面前总是顺从的,即便是长公主,在驸马面前也不会太过放肆,可是她在他面前却一直是理直气壮的,仿佛他就应该照顾她,怜惜她。
就像现在,她的言行明显在告诉他,他就应该承受她的迁怒。如果说这是因为她骄纵,她又从来不用郡主的身份压他。她对他的态度仿佛他们一直是平等的,但她耍小性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丁文长不解,但面对她的眼泪,他也无暇细思,只能再次掰过她的脸,用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手指,摇头道:“你这脾气……”
“我什么脾气?”宋舞霞再次推开他,胡乱擦着眼泪,一副准备吵架的模样。这两天的事在她的心中囤积了无数的郁气,她觉得自己快爆炸了。理智告诉她,这些事都与眼前的男人无关,可她就是忍不住。
想着儿子独自在丁家,她心中愈加难受,脱口而出:“你在皇宫好吃好喝的,把轩儿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还说自己不是一个失职的父亲”
丁文长被太后软禁了十多天,祖父母,四弟等人又遍寻不着,再加上安排多年的出逃计划破产,他也是忍了多日,有脾气无处发。现在宋舞霞的一句话仿佛点着了火药桶,不由自主地回嘴:“我怎么就好吃好喝了?”
虽然两世为人,但宋舞霞也并没什么吵架的经验。当下又是她情绪激动的时刻,被丁文长反诘一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她哭得更伤心了,丁文长顿觉自己失言,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他买过礼物给女人,年少时也曾甜言蜜语哄过花魁,可眼下,他觉得这两个方法都不适合,却又想不出其他的手段。
虽然屋外依然静悄悄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丁文长更担心了,只得低声说:“好了,别哭了,如果你是为了轩儿,我答应你,哪天你想见他了,我一定想尽办法让你们见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宋舞霞立马想到皇帝要在七夕之后把她囚禁在西山的皇家别院。到时别说是丁立轩,说不定她连双胞胎都见不到。忆起皇帝的眼神,她不禁瑟缩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
看她哭得快喘不过气,丁文长犹疑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倾身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奈地说:“你至少该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吧?”
宋舞霞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仿佛他的体温能给她面对皇帝的勇气,支撑下去的力量。
太后的态度让丁文长觉得,宋舞霞是铁了心与他争夺儿子。如今的形势,他自知一时是脱不了身了。身边的女人虽然总能轻易惹他生气,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放不下她,甚至他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被她激怒,也喜欢故意挑起她的脾气。
如果她不是郡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可她依偎着他啜泣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她抱着儿子的面画又是那么清晰而美丽。
“霞儿,你决意与陆家解除婚约?”他轻声问,带着试探。
“我不能去甘州,也不想连累他。他是一个好人,他心里只有清儿一个。
过长的解释让丁文长想到一个可能:“你喜欢他?”
一句“喜欢”让宋舞霞愕然,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炙人的静默弥散在两人之间。
她的无言让丁文长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压下所有的感觉,他生硬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会帮你,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但轩儿是我的儿子,与宋清霜无关,这点我绝不会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