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的话让宋舞霞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赵嬷嬷。她知道父亲有六年多的时间被贬为河南牧,但她同时也听说,他是独自上任的,家眷,包括她们三姐妹都被留在了京城。她一时无法判定两个版本哪个真,哪个假,见赵嬷嬷也是眼露疑惑,只能用笑容掩盖惊讶,略带感伤地说:“奕佳,不瞒你说,自我病愈之后,以前的事大多不记得了,所以……”
“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舞霞很肯定地点点头,追问:“爹爹与南麓书院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吗?”她想从侧面证实此事。
钱夫人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知道的人应该不多。相公说,公公也是偶尔去了书院才知道的,据说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温亲王一直住在西京(今洛阳)。公公还特意交代相公,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这次若不是为了念恩,妾身也不会对郡主提起此事。”
这番话让宋舞霞更加惊讶了。办学校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可想到自己与钱夫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之前的两年,若不是为了让碧琰山庄,她也不会刻意讨好她。如今她既无记忆,又搞不清楚状况,更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能按下追问的冲动,对钱夫人说道:“南麓书院离京城路途甚远,念恩又年幼,奕佳,你真的舍得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也是为了他的前途,更何况南麓书院还算是近的。”钱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张地图,“郡主您看,大楚数得上名的书院就这几家,大名府,应天府都是陪都,繁华闹市,束脩不菲,而江宁府更是出了名的富庶,至于其他几家书院,路途更是遥远,想来想去还是南麓书院最为适合。当然,如果郡主觉得为难,让念恩留在京城的官学或私塾也是同样。”
第一卷 碧琰山庄 第228章 茫然
第228章 茫然
钱夫人带来的地图比丁文长送来的粗糙许多,甚至只能称之为示意图,但就是因为简单,宋舞霞看得更清楚。除了隶属京畿路的京城开封之外,大楚还有三大陪都。
京西北路的河南府一向被人称为西京(今洛阳),它靠近郑州。如果钱夫人没说谎,郑州有她的父亲一手扩建的南麓书院,很有可能是她与宋清霜长大的地方。按照绿荷所说,宋维善在那里见过苏四娘的父亲,以前的京西北路提举学事司的学事使。
另外两大陪都,北京,河北东路的大名府(今大名),宋修文的嫡长女嫁去了那里;南京,京东西路的应天府(今商丘),建兴十七年,宋铭与宋维善因太子谋反案被牵连,贬去了那里,直至建兴二十二年,他们足足呆了五年。
再看钱夫人的地图上标注的其他几个城市,江宁府,姜氏的娘家;徐州,苏四娘的娘家。
仅仅是巧合,亦或者……宋舞霞思索着,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个城市。它们会不会与宋家也有某种关联?她沉吟着,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宋维德”三字。
回京至今,她一直在追踪宋维善的生平,却忘了今时今日,宋维德才是宋家的代表。他与兄长的年纪相差不多,那么理应同样经历了那几场政治风波才是。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宋舞霞越想越糊涂,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甚,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
“郡主,您是不是不舒服?”钱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舞霞。
“没事。”宋舞霞摇摇头,急忙收敛神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钱夫人,手指从地图上移开,调侃道:“奕佳真是一片慈母之心,为了替念恩选一个书院,都学会画地图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地图是相公画的。临行他反复叮嘱妾身,京城的书院虽不比上其他的出名,但胜在离家近,念恩年幼,等相公回了京城,以后我们也好有个照应。所以如果郡主与南麓书院的山长仍有往来,能为念恩写一封荐书自是最好,如果郡主为难,让念恩留在京城也是一样。”
自看到钱夫人地图上的标注,宋舞霞隐约觉得,写荐书只是借口,如今她的这番话更让她怀疑,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日听翠羽、碧玉所言,钱大人只是甘州钱家的一个旁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是如何知道南麓书院的事?如今,听她话中的意思,他们很确定,一年后,钱大人回京述职之后会留下。这是她口误,还是早就知道他一定能留京任职?
思索间,宋舞霞开口试探:“奕佳以后是常留京城,还是回柳县?”
“反正只有一年时间了,我就留下不走了。”
“那之后你?不随着钱大人去别处上任?”
钱夫人迟疑了一下,见房内除了自己的丫鬟,只剩下赵嬷嬷了。她摇摇头,笑着说:“不瞒郡主,相公在柳县虽无大的政绩,但也没犯什么错,想来可以留在京城附近的县城任职。”
“原来如此。”宋舞霞点点头,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关于荐书,宋舞霞坦诚自己已全完不记得过去的事,更加不记得南麓书院,不知道冒然写信过去是否有用,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再给她回复。
钱夫人对宋舞霞的失忆表示了惊讶,没再纠缠荐书的事,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她便告辞了。
待她一走,宋舞霞急急问赵嬷嬷:“嬷嬷,是我太敏感,还是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此番她根本不是求荐书,而是故意告诉我南麓书院的事?”
赵嬷嬷微微皱眉,同样不解地说:“这事老奴不敢确信,但看钱夫人的言行,之前她怕郡主不答应,又怕自己惹恼了您,不敢提荐书的信,说话行事倒在情理之中。她了解各地的书院勉强也可以理解,可奇怪的,她居然确信一年后钱大人能留京任职,这事就算她能百分百确信,也不该对郡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