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药渍,昊悍怔怔望着天边的朗朗晴空,心情却一点也澄明不起,他垂下脸,收紧肩上的外袍,缓缓步回寝殿。
太后回宫了───────
二年前到南山行宫修养的太后,鑾驾终于归返皇城,老人家性情朴实,不爱锣鼓喧哗那一套,因此事先并未通知,也不让人迎接,金车便低调的返抵慈寧宫。
「儿臣向母后请安,母后万福,这趟回来身子可有好一些?」昊悍一进内厅,就恭敬的给皇太后行礼。
「才一大早,皇上怎么就来了。」口里称早,但她老人家也是鸡鸣前起床,这会儿也已梳洗用膳完毕。
「昨日朕就想来,但怕母后方才返宫,劳顿之苦未消,打扰您歇息。」昊悍笑着坐在太师椅上,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
「没那回事,流苏往南好几条官道,路修得又平又直,哀家乘的车驶起来,四平八稳的,舒适的很,跟先王时代比起来,那真是好的太多。」太后一头花白银丝梳成了个高贵发髻,手里拄着杖,虽是七十几岁的人了,倒还神采奕奕,颇为精神。
「看母后如此健朗,儿臣也放心多了,只是母后突然返宫,事前也不通知一下,儿臣都来不及去城外接您呢。」
「哀家不回来行吗?才逍遥没二年阿,后宫就出乱子了。」她语气中并无怪罪之意,只是散着淡淡无奈,郑氏一族的事,闹得举国皆知,事情始末,也详详细细的入了老人家的耳。
「儿臣不孝,累母后担忧了。」昊悍微揪着眉。
「错不在你,是哀家太疏忽了。没想到在权势富贵的催逼之下,人心能变得这么快,琼妃啊…当年入宫时她是多好的女孩…说话细细柔柔的,跟鸟叫似的,还常常给哀家捶肩。」太后悠悠捏拨着腕上的佛珠。
「母后……」
「皇上,哀家知道你一心一意都放在朝政上头了,难免无暇顾及内廷的事,但是内廷、后宫是皇帝的家啊,那些都是你的后妃婢妾,就算不喜欢,多少也花点心思看看她们吧,女人不那么寂寞的时候,就不会想要抓住什么名利富贵。」太后扬起头,望着悬掛在梁上的艳红宫灯,想着自己一生的青春岁月也是耗费在这深宫内院里了。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昊悍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只是在经歷过几番皇帝才有的万丈波澜之后,就算再细微的情绪,他都能掩盖得密密实实的了,任谁也瞧不出端倪,就算是生育他的母亲。
照料后宫,也是皇帝的职责,不管朕喜不喜欢…
「对了,哀家这次回宫,十三公主也跟着来了,唉,这当头还野的不见人影,她年岁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哀家准备趁机给她选一门好亲事,不一定要有高官厚禄,你那臣子当中若有家世清白、性格温良的,记得给哀家提个醒。」年纪大了就喜欢当月下老人,牵牵儿女的喜事,虽然十三公主并非亲生,但她打从心里喜爱,视若己出。
「儿臣记下了。」昊悍勤恳说道,心想若文缨那ㄚ头已经到了流苏,那现在城下可能已经起了些骚乱,哈哈…
昊悍料得没错,的确起了骚乱,而且马上就延烧到他眉毛上了。
「你说什么?」蹙起眉,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我喜欢空空,就是皇兄的白相,请您下旨把他赐给我!」十三公主笑咪咪的又再重复了一遍。
「荒唐!」肃言低斥,昊悍摇摇头,他这个妹妹性子一向离经叛道,但没想到竟把脑筋动到当朝大臣上来了。
「才不荒唐,我是认真的,皇兄的白相外表看起来像嫩皮书生,但性子却跟沟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而且,一点面子都不给本公主,我发了那么多封邀请函过去,他就送了同样多封的婉谢信回来,用语词汇让人一看就火大。」连一丁点让她挑剔、借题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如果你不是十三公主,他连回信都不会,他没那么多时间。昊悍在心里想道。
「我可是打听过了,白相尹大人是鼎鼎有名的大忠臣,也就是说────他只听皇兄你的!」文缨娇笑着转了一圈,波浪般的裙摆在空中飞舞。
「所以,你命令他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