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静留意着他的神色,问:“你认得这人么?”
“不曾见过。”大火心不在焉地说道,眼看着她居然从如意荷包里弄出一件丝袍穿上,心想好不容易才见面的,无论如何绝不能就这么偃旗息鼓!
“气息呢?”
“没印象。”大火如实回答,不明白她干嘛为了那么个不相干的人而躲开他的亲近。
心中一半欣喜一半忐忑,颜初静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问他:“你以前说过只有神昙一脉可以进入凤栖岛,可是,你怎么确定我是嬗司娘娘预言的那个人?”
“当年你身上戴着这块玉佩,玉上有汨萝香的印记,而你本身又是天生至阴之体,我们与你结合之后即时化形为人,连九重天劫也免去了。这一切无不应验娘娘所言。若非是你,换作寻常女子又如何承受得住我们的元阳,怕是早已焚化成灰了……”忆起彼此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的心里骤然如烈酒混入了甜油,那团情火烧得愈加旺盛,不禁一把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里。
颜初静依偎在他怀里,眸子眨了又眨,有点不敢相信真相竟是如此简单。
即使人已死,但尸身完好,而且尸体仍然遗留着一些灵魂气息。倘若冥王青矶是嬗司娘娘预言中的人,大火不可能对其一点感应也没有。既然他不认得,那就说明青矶(颜氏)根本不是什么神昙一脉。
或许她并不是借尸还魂,或许她就是大火小火要等的人,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
“大火,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地球么?”
“因为娘娘?”当年在云思岛上,连尊曾说地球乃是他与嬗司娘娘的出世之地,还说小静必须去那里寻人。他私下问过小静,可她不愿细说,而事关娘娘,他也不好勉强她说。
颜初静伸手绕到他背后,搂住他毫无赘肉的修腰,脸颊也紧贴着他那肌肉结实坚韧的肩头,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与力量。
“十三年前,我被人推下游轮,以为自己会淹死在水里。没想到,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脑子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那个人的姓名年龄与我相同……”
一刻钟的坦白,对她而言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的话,她与他之间最大的隔阂将就此消失。
如果输了,她就会失去他。
“……在地球上生活的那二十五年,我只是个凡人。这些年,我一直想弄明白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离开太黎神宫的时候,我答应帝君,蘀他取回沉蒂骨玉。帝君也答应届时将实情告诉我……”
“大火,你真的确定我就是你要等的人么?”
想要说的话已然说完,颜初静闭上双眼,如同一个等待命运审判的赌徒,平静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最终判决。
然而,在那平静的面容下正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窒息般的沉重。
无声流逝的光阴,每一分漫长似冬夜夏昼,每一秒残忍如磨心之锯。
直至眉心被烙下一个温柔无限的怜吻。
直至双耳听见那深情依旧的声音。
他说——
傻小静,我爱你。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中有一座防守严密难以攻陷的堡垒。
他在门外徘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她的全心接纳,更料想不到这一天的来临竟是这般毫无征兆。
理智如她,冷静如她,寡言如她,居然就这么剖解了自己视为秘密的过去,摊放在他面前,任他分析判断……
这是何等的信任?!
亦是到此时此刻,他才真真正正地了解到她内心深处的彷徨痛苦,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地贴近她的心,如此满足,如此快乐。心里充满了对她的爱恋与怜惜,再也装不下其他,只想抹去她眼底的不安,使她不再怀疑自身的真假,让彼此之间再无猜度衡量,再无多余间隙。
要怎么做呢?他不是那种舌灿莲花之辈,也没有多少安慰人的经验。相对于言语安慰,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思及至此,大火暗叹一声,轻轻地捧起她那清艳无华的脸庞,几如起誓一般,认真说道:“不论将来发生何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静,是我一直在等,一直心爱的人。”
她听到他的心跳,坚定有力。同时看见他眼中的真挚,如山不可动摇。而她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宁谧与满足。
“不会后悔么?”
“绝不。”他斩钉截铁。
颜初静释然而笑,但笑容仅在面上停留了片刻便黯淡下去,想起那个夭折腹中的孩子,愤恨与遗憾再次如缺堤潮水般涌上心头,难以平复:“对不起……”
“怎么了?”看着她又难过起来,大火也急了。
她低下头,无法坦然直视他:“我们的孩子,没了,对不起,都怪我,我没有保住……”
还记得那夜,确定她有身孕后,他与小火是那么的欢喜慎重,约好一起疼爱孩子,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迫不及待地想了许多个,然后左挑右选,难以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