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已占上风,但自知万事有度,不失时宜的放软了声音道:“好了殿下,别为这等事烦忧,殿下今日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且让他们先出去,听我好好跟殿下说。”
清欢说完朝门外的四饼使了个眼色,四饼激灵立刻会意进来扶穆云琛。穆云琛吃过天仙玉露丸药力退去许多,但因李翰卿的羞辱他先前红透的脸颊倏然变作苍白,自我厌弃的同时更兼无地自容。
清欢对穆云琛恍若不见,温柔的手搭上李翰卿结实的肩膀,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带穆九公子出去,关上门,我与二殿下有话说。”
李翰卿却断然饶道:“不能走!既然他在清娘眼中什么都不是,那本殿今日就要好好惩罚这个不知廉耻、希图攀附的小人!也好让人知道,宇文家主不是谁都能讨好的!”
李翰卿说罢噌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指穆云琛,目光刻毒道:“就砍他一只右手,让他从此再不能拿起那只侮辱文人身份的笔,再不能写出浓词艳赋来魅惑世人!”
李翰卿说罢便毫无顾忌的向穆云琛右臂砍去,连清欢都没想到他下手会如此狠辣。
穆云琛药性发作后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根本无法躲开李翰卿的剑,就在他神思混沌脑中一片空白之时,竟看到清欢毫不犹豫的抬手抓住了李翰卿即将劈下的剑刃。
即使清欢距离李翰卿的距离极近,但那锋利的剑刃也还是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她握紧剑刃的左手缓缓流下,染红了雪白的留仙花袖。
李翰卿知道清欢多情,但他也知道清欢无情,他从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宇文家主会用自己的血去换一个寂寂无名的庶子平安。他喜欢清欢或许不及想要借助清欢夺下太子之位的心情迫切,他讨好清欢也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清欢,最重要的是,他还得罪不起清欢,他需要清欢这个手握重兵的门阀家主的支持。更何况李翰卿确实是从小到大都把清欢放在了心上,那份真心不是假的,他确实舍不得清欢受伤。
所以眼见到清欢流血,他彻底蒙了。
“殿下。”清欢握着李翰卿的佩剑,目光从震惊的穆云琛脸上略过,最后不闪不避的落在慌神的李翰卿身上,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势:“要说穆云琛对我什么也不是,殿下就错了。既然殿下不依不饶,我也只好承认,我心甚悦穆云琛,但我对殿下亦有兄妹般的深情厚谊,殿下要是还念着与清欢从小到大的情分今日就不要为难他,若是殿下不念——”
清欢倏然冷淡的笑了,目光含量却锐利的看向李翰卿的眼睛:“那宇文清欢也只有以下犯上,奉陪殿下到底!”
她说着隐于腰间的软鞭已倏然离身,啪的一声甩在脚下,她目光灼然定定的看着李翰卿道:“殿下做决定吧!”
“清欢,清欢你先放手,让我看看你的手……”
李翰卿哪里还有半点恼恨的样子,他惊慌的扔掉佩剑去捧清欢的手,见她手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鲜血直流,不禁懊恼的急声道:“这又是何苦,你不愿我难为谁不过一句话的事,我几时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了,这可怎么办呢,这……来人!还不快去取上好的止血药!要吐蕃进贡的雪莲膏,快些!快些!”
李翰卿一叠声的朝水榭外远远侍立的宦官喊着,脸上是内疚与心疼交加的神色,他捧着清欢的手一刻也不敢放下。
清欢神色冷淡,任由他捧着自己的手用绢帕擦了又擦,淡声道:“他可以走了吗?”
李翰卿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可恨的穆云琛,赤红着眼睛瞟向怔在原地的穆云琛,厉喝道:“还不快滚!”
穆云琛亲眼看到清欢为他空手握刃的一幕,心中又惊又忧,痴性上来犹自看着清欢的伤口发怔,一步都不肯动。还是四饼识时务连拉带拽将他扯了出去,直到把人带出了万寿园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的九公子,我的爷啊,你可把小人的魂都吓掉了!”四饼将没回魂的穆云琛丢在一处白玉阶上坐下,自己靠在墙上好一通喘息。
“郡主……郡主呢?”穆云琛终于渐渐的回过了神,一下站起来道,“她受伤了!”
“您现在才反过味来啊!罢了罢了,咱们先回去,免得在这里给家主添乱。”
四饼一边说一边上去拉穆云琛,嘴上又道:“还有啊,我的小爷爷,千万不敢叫‘郡主’,自从家主登位,别说宇文家上下,就是这大魏朝也没几个人敢叫她‘郡主’了,早些年就算是口误,喊错的下人都要拉出去活活打死。”
穆云琛混混沌沌的听了四饼的话,心里却记挂着清欢为他受的伤,此刻便不肯走,执意要等清欢出来:“我们在这里等郡主。”
四饼一脸震惊道:“九公子,合着我跟您刚说的话都白说了啊,不能管咱们宇文家主叫‘郡主’!你是不知道,家主十二三岁的时候有多厉害,她说凡是管她叫郡主的都拿她当念家主的女儿,当小姑娘,但她从此以后只能是宇文家的家主,谁敢再这么叫她,把她当个女孩儿糊弄,她就要谁死无全尸。况且家主她说到做到啊,你瞅瞅,这谁还敢。”
穆云琛听不进去多少,犹自问道:“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四饼见他那样根本听不进去也就不纠结了,只是叹道:“九公子,我说您这人有时候就跟做梦似的,好似那些戏文里面的俊俏痴公子,怎么不明白呢。家主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有二皇子为她急着呢,咱们这些小人物就不要添乱了。家主来时跟我吩咐了,咱们还在下车的地方,有宇文家的马车,咱们先回去。”
穆云琛此刻心中怆然,他虽然年少但心思细腻,有时候还有些钻牛角尖,四饼这句话他是真听进去了,而且也想得更深了。确实,他有什么资格为清欢担心呢,若不是因他想来这场宴会想见白少陵,清欢怎么会受伤呢。况且与二皇子相比,他一个不受待见的支系庶子算什么,予生予死都不过是李翰卿的一句话罢了。
穆云琛神伤时忽而又想起清欢与二皇子对峙时说“我心甚悦穆云琛”,不觉一颗心忽然猛的一跳,思绪就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