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一路驾马驱车前来,跑得两匹以速度见长的骏马大汗如雨。他匆匆走进熟悉的校园,小学部秩序已经恢复正常。曹操被罚跪在偌大的操场里,其他几个被罚站在操场边。曹操见曹嵩快步跑来,没有半点愧疚,反而习以为常。
曹嵩看曹操嘴角有血迹,慌忙跑过去,蹲下身:阿瞒,阿瞒呀,快给为父看看,你的舌头怎么啦?
曹操人还跪着,全无半点受罚的羞耻,扑哧一笑:好好的。
曹嵩扒开曹操的嘴巴,看看舌头真的还在,一颗心总算落地,转而厉色喝问:说,这是怎么回事?
曹操双肩一耸:没什么,闹着玩而已。
曹操早想借机退学,只要能离开这儿,简直太自在了。想去哪个私学游逛就去哪个,还可以结交很多游士学点真本事。做个行侠仗义之士,替人打抱不平!
曹操正在想象着,被曹嵩猛地一推脑门:我就知道你怎么想的,想要退学去鬼混?告诉你,门都没有!
曹操满脸怨恨地看着曹嵩,大叫:这破学烂校,只知道死记硬背羞辱人,我早受够了!
曹嵩知道曹操说的话外音,丢下他转身去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没有因为曹嵩一脸堆笑和点头哈腰而变得活跃。七八个先生都死板板地盯了一眼曹嵩,继而轻蔑至极地从他身上挪开注意力,俯身干手头工作。
曹嵩忍住如潮汐般准确袭来的精神性胃痛,尴尬而艰难地寻找五十开外、脑袋有些谢顶、为数不多的头发缠绕成发髻悬空在头上的中年男子。他是曹操的教学主管秦畾。曹嵩弯着腰在他面前跪坐,看到了放在几案上的那条舌头。
几年来,尽管曹嵩努力蓄须,可效果仍然不理想,或许是女性荷尔蒙过多的缘故,那几丝了无生趣的胡须总让人觉得他偏女气。曹嵩清了清嗓子:那个,秦……
秦畾习惯性地摸摸发髻是否松散,板着脸打断曹嵩:曹大鸿胪,我们实在教不了贵公子,请带回吧。可以另请高明。比如南门外小李庄的“李学”,还有陈南庄的“陈学”,我看那儿倒很适合他。
李学以杂耍艺人聚集而闻名,陈学以接纳为非作歹的学子出名。秦畾这话与其说是给曹嵩找路子,还不如说是羞辱曹嵩。
尽管曹嵩羞愧难当,可必须将微笑挂在脸上,求秦畾再给曹操一次机会:秦主任,还请您宽宏大量,念在他还小,受不良风气蛊惑,对魔术很好奇……
曹嵩说了一堆不能让曹操退学的理由。他的唠叨引来普遍鄙夷,认为曹操的纨绔气一定是眼前这个庸俗无能的中年男人给惯的。
秦畾摇头,语重心长地跟曹嵩说:曹瞒犯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们有责任教化学生,但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我秦某替所有师生求您,让我们过几天清净日子。
话说到这份上,曹嵩抿着嘴唇沉默,还不死心地看着秦畾。
秦畾在小学部工作了将近三十年,知道曹嵩当年的美名,忍不住对曹嵩说:我们很难理解,像曹大鸿胪当年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曹嵩心中厌恶,要不是被抓走那么多先生,还轮得到你这个发髻歪倒在一边的臭秃子在这编派我们父子?
可曹嵩知道,眼前必须过秦畾这一关,所以面上还是非常虚心。想起教育曹操一幕幕画面,不觉悲从中来。他用哀怨的口气对秦畾说:犬子他自幼失去母亲,缺疼少暖,六岁随我回乡守丧,野惯了性情。鄙人至今膝下仅有一子,看得过分精贵,不敢教育过严。就连我的胃都被他气坏了,每逢他闯祸,胃都疼得厉害,只要您愿意留他在校,我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曹嵩一番有泪有痛的话,吸引了其他先生们的目光。秦畾毫不为所动:我在太学小学部工作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过像他这样上不信天,下不怕地,中间不惧先生的学生!如果他不退学,我就辞职!
旁边的先生们相互使眼色,偷瞄秦畾和曹嵩,觉得秦畾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曹嵩面色渐冷,微笑变成沮丧,起身告辞。
秦畾抬下巴:太学清净之地,请将这根舌头带走。
面对秦畾如此无情,曹嵩自认“冲关”失败,掂掂舌头,一阵恶心,但还是把那舌头用帕子包好,放进袖子。
曹嵩走出来,看到曹操还在太阳底下跪着,两颊直冒油汗。又气又心疼,真是作孽!生这么个东西。
曹嵩捂着胃走到操场,没好气地呵斥曹操:去,拿上书简用具。
曹操纳闷,仰头问:干吗?
曹嵩没好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