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时,傅长宁正在上课。
感受到九色楼的印记传来动静,她心中还有些纳罕。不是说半年么,怎么才半个月不到,这消息便寻来了?
此时分神不是好事,她只暗暗把这事记下,便继续听课了。
宽阔明亮的学斋里,新长老着缁衣立于高台之上,单手背在身后。手一挥,符箓化开,变作一片水幕,上边写着两个大字,“术”与“法”。
“谁来同我说说,这二字的区别?”
底下陆续有人举手。
“依弟子之见,法为术之本。若说法是理,术便是理的执行。”
“不对不对,应是法是道,术是技。要知道,道技之别是连道君也曾认同过的说法。”
“我倒觉得,器之一说更为恰当。法是死的,术是活得,法为枪,术便是具体某一门某一家的枪法。”
“荒天下之大谬,法怎可是死的?法分明是法力之意,弟子愚见,更认同华西子老人的学说,法乃容器,法力便是那容器中的水,术,则是那水的不同变幻形态。”
弟子们叽叽喳喳,讨论得十分热烈。
术与法,在修仙界早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坐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刚刚踏入修途的新弟子。能到练气中期的,或多或少都对术和法有些自己的理解,更有支持和主张的学说。
比如那道技一道,便是万法宗前任掌教提出来的。
容器之说,则是儒家著书立说的华西子老人所论述之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学斋几乎快吵成菜市场。
傅长宁对这一点也有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凡人,一个并非从小耳濡目染接受世俗对修仙的一切既定认知,而是在构筑好完整世界观后,再开始修道的凡人,她觉得修仙界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术法与法术,这两个词,竟然是互换着用的。而身边的人,却似没有任何觉得不对。
同理的,还有灵气与灵力这对。
仿佛约定俗成,这两组词就是可以共用的似的。
但傅长宁个人觉得,不是。
大道至简也至繁,小到每个字、每片草叶,大到每个世界,每个个体都有其自身的含义。就像她们的名字和道号,定好了,便不能再轻易换了,哪有还能随意改来易去的道理?
怀着这种认知,她再去看这对能够互换的词,就觉得十分有意思。
术法,术为法之先;法术,法为术之先。
这两个词的本身,难道不是就提示了许多么?
法不是术的附庸,术也不是法的从属,二者若说定要有什么关系的话,只能是施法者自身而定。
庖厨解牛,则万物皆可为牛而解,解牛是他的术,解万物,则是他成圣后能成的法。
匠人抡斤,则变化皆可为鼻上白灰,一斫而过。与友人配合是他为凡人时的法,法定乾坤,变化则是他后可为的术,术生万态。
她认同现有的学说,这是一种术。
而她在这些的基础上,旁生出别的想法,这是她的法。
闭门造车并不可取,因此,当长老问起她时,她便大大方方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请诸师兄弟姐妹指正。
学堂里安静了片刻。
似乎大部分人都被那术法与法术一论震住了。
连之前争得最凶,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人都不吵了。他们开始认真回想,自己过往思考过这个问题吗,答案是……没有。
一个称呼而已,旁人怎么叫,他们自然也跟着怎么叫,约定俗成的东西,哪里还会在意其本身的意思呢?
长老看着他们,面色含笑,却不出言指点。
学斋里默了半晌,才有一个弟子出声反驳。
“你说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