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水声从头顶洞穴的缝隙滴下,落在被划出条条血痕的双掌上。
苏秉辰跪在地上,略散开的头发遮住他的肩和脸,从背面看,只能看见一副挺直的背脊,在无声的洞穴里,被黑暗尽情吞噬。
像是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又像是过去了地老天荒那么久。
那背突然弯了下来,舔掉了手心和着血的水珠。
然后他站起来,大步向洞穴深处跑去,再不回头。
没有给他伤心的时间了。
之前可以假借迷惑对手,任由那些难过如天塌地陷的情绪将自己覆盖一小会儿,现在不行。
伙伴拼死为他挣来的时间,他没有任何资格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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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为了给两人争取时间,傅长宁提出疑问。
——为什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要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还要下杀手、永绝后患。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不需要苏秉辰继续领路。
反向推导下,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哪,显而易见。
苏秉辰从前觉得,自己和傅长宁苏何两个人比起来不太聪明,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点笨。
但很意外的,这次,他飞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可能是因为,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跳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山洞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那时他伸手去拉傅长宁,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可惜被突如其来的箭羽给打断了。
眼下,他行走在洞穴中,那种感应越发强烈。
拨开又一段深密曲折的藤蔓,穿过去,里边洞穴愈见狭小,伴随而来的,是空气中越来越潮湿的水分,他佝偻下腰,扶着侧边凹凸不平的乱墙,一步步前行。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以他的视力,几乎什么也瞧不清,可他却意外的没有不安,甚至于,在某种极端安静的时候,还会有种短暂逃避掉现实,和所有本该面对却不想面对的事的解脱感。
墙上的手滑溜溜的,沾满了青苔的墨痕,地上也逐渐湿滑起来,踩在地上必须极为小心,才能确保自己不被这遍地的青苔给摔个狗啃泥。
他蹲着身踏出去一步,确保脚已经滑到底,碰到石壁,不会再打滑后,方才迈出另外一只脚。
这样确实是最省力气的做法,可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焦躁。
他想快点解决,然后出去找傅长宁。
但他又明白,越是急躁,越是得不到结果,于是只能压制下来,强制性放空大脑,去感应,去接触。
渐渐的,四周仅剩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万籁均寂,只有轻微的水滴声,混合着踩在毛茸茸一层的青苔上的软绵感,隔着鞋底传来。
到后边,水滴声和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四面狭隘得只能容他蜷缩着身体爬行前进,额头,双手和大腿被尖锐的石头磨出血迹,却又很快凝结。
他挪动着双手,一点点前行。
不是没有过犹豫,或是怀疑,不确定,只是,那些不坚定甚至有些软弱的念头,都在他想到还在外边为他争取时间的傅长宁时,咬牙吞了回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像是一两个时辰,又像是几刻钟,他终于挪不动了。
身体被彻彻底底地卡住,前进不得,也后退不了。
在他身侧,是一块斑驳的,杂草丛生的黄色石壁。
那股模模糊糊的感应走到此处已然彻底消失,他短暂的茫然了下,又坚定下来,伸出手,艰难地从怀里取出一把铁凿,向石壁凿去。
石壁坚硬得不像是石头,凿了半天,一块碎片也没掉下来。徒劳伸长的手,逐渐变得麻木酸胀,慢慢的,抬起的幅度越来越低。
他眨了眨掉落灰尘的眼睛,低低地喘气,想挣扎着翻个身,休息一下,可此刻的空间已经不容许他有任何动作,最终只能是徒劳的泄力,下巴磕在石头上,放纵自己的身体松趴下去。
血液在他四周氤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