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隐自是落了座,看着宋琬为他倒茶。她又恢复平静了,没有喜怒的脸如一潭平静的水,没有一丝波澜。“绣线出问题了吗?”
宋琬沏着茶,轻微摇头道:“是我将绣线弄错了,正发愁怎么将错了的地方弥补过来。”宋琬心里是佩服颜路隐的,做绣品生意的人,幕后都是女子。然而颜路隐一个大男人,身后没有个女人就打算开起了绣坊,而且对各地绣品以及绣法都了如指掌,不得不令只懂京中绣法的宋琬对他刮目相看。
“我看看。”颜路隐起身去绣架后面,认真的看了那幅绣品,不片刻便扬起了嘴角道:“别用剪子去掉这几针,穿着金线在这上面加几针,无需覆盖,你来试试。”只不过一点色差,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但就有人喜欢没有一丝瑕疵的,比如宋琬。
宋琬端来了茶,递给颜路隐道:“我试试。”不是没有想过覆盖了那几针,但覆盖了后,手摸过之处,不会平滑,这里会有一点突起。颜路隐所说的,意思似乎是让这个地方成为凤羽的暗处,那么明暗分明,这幅图也就有立体之感了。
宋琬坐下后,小心的执起针线,开始在那里绣了起来。颜路隐端着茶杯,坐在一边看着宋琬。
颜路隐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认真作绣的人。低着头的她每一针每一线的动作都是那么的纯熟,平静的样子令观者心静。
她光滑的额前没有一缕发丝,简单的少妇打扮风韵十足,右耳下一缕墨发垂至胸前,毫不影响她作绣,绣花衣裳虽是土气,却在她身上显得那般的淳朴。手指上的顶针似乎有些大,却也毫不影响她作绣。
发现到这里,颜路隐蹙了蹙眉,该给她换一个小的,而且……她也太瘦了。这个顶针是几年前没有走的孟潞戴过的,现在的宋琬竟然戴着大了。
宋琬认真作绣,并未发现颜路隐一直看着自己,待差不多绣好那几针时候,再看了看,觉着十分满意,明暗分明且显得立体,这才开口:“你的方法真不错。”说完才抬头看颜路隐,就这这一瞬,宋琬定住了。
他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而她抬头就看入了他的眸子。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还是窗外的风吹动了什么,将二人从互盯中拉回了神魂。
宋琬别开了眼,道:“你看看吧。”她在那一瞬,竟然觉得呼吸有些窒息,这是为何?真的是他眼眸太深邃,继而让她陷入无法自拔吗?
颜路隐也怔住,那双纯洁的眸子在那一刻也吸引了他,一种微妙的感觉慢慢蔓延,以至于整个心房都被那种感觉充斥着。
颜路隐起身,走至绣架边,在她身边蹲下看。宋琬身子僵住了,她没有要他离她这么近来看,但武林在里屋练字,她没有开口让他离开。他的蹲着,离宋琬很近,从某个角度看,近到二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颜路隐一膝微曲跪在地上,一手抚摸宋琬绣过的地方,心中一种悸动越发的明显了。
宋琬看颜路隐的那双大手,就如雨水侵袭大地一般侵略了《朝霞凤鸣图》,只见他手指轻轻的摸着,饱满的指甲盖,圆润而又干净。她看着一种好感产生,以至于忘却了他离得这么近,放松了自己。
颜路隐自是察觉她的任何一点细微动作,勾起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划过俊俏的脸颊。“在这里补一两针,会显得更好。”颜路隐手指着凤羽的末尾处,说着微微一侧头,温热的气息直冲宋琬面颊而去。
宋琬心中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却又躲闪不了,只能瑟缩的说:“哦,好。”定了心后,执起针的动作很大,希望他能够离自己远一点,可他如弥勒佛一般蹲着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宋琬的那点小心思颜路隐自然了解,过了片刻身子微微往后靠,和宋琬拉开了一点距离道:“下针。”宋琬觉着自己终于能够缓一口气了,内心却依旧平复不了,总觉他温热的气息一直盘旋在脸颊边,挥散不去。
慢慢的宋琬的脸有了红晕,一点点的加深。宋琬心中大呼:镇定,一定要镇定,他是无意的,一定是如此!
宋琬下针了,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接着下去的针,却不料一个大意,扎进了下面手的手指:“哎呀……”宋琬吃痛的轻呼了一声。颜路隐一紧眉头,手伸到绣架下将宋琬的手拉了出来,仔细瞧着,一小滴鲜红的血珠子正在宋琬的中指指腹上,一点点的变大。
颜路隐二话没说,将宋琬的手指送入了口中,吮吸了一下,又很快将宋琬的手指取出,一本正经的说:“没事了,下次小心些。”完全忽略宋琬震惊而又无以言语的表情。
宋琬震惊之余,自是要愤怒,可听他这么说话,哪里还有怒气,即使有她也揪不出他的毛病来,她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我是好心帮你。
这口怒气啊,只有宋琬自己吞了。
“娘子,你怎么了吗?”里屋的武林听到颜路隐这么说话,便问。宋琬很镇定以及平静道:“没事,你继续习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