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觉得,这事儿就看您的了。”
雅娜抬起那天真的眼睛看看他,接着,因羞愧而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可是……要知道,自从那次……那次……您也晓得,那次使女出事之后……我丈夫和我……我们就完全分居了。”
对于乡间男女混杂的淫乱败俗,本堂神甫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他听到雅娜透露这一情况,不觉十分惊讶。接着,他心头豁然一亮,以为猜出了这位少妇的真正意愿。他乜斜着雅娜,对她的苦恼满怀善意和同情:
“是啊,我完全明白了。我理解您……您这样独守空房受不了……您还年轻,身体也很健康。总而言之,这是自然的,太自然了。”
他这乡村教士性情洒脱,这时按捺不住,又微笑起来,他轻轻拍着雅娜的手掌,接着说道:
“对您来说,这是允许的,甚至依照戒律也完全允许。‘唯有在婚姻中,肉体方可表现欲望。’您不是结婚了吗?这绝不是乱栽萝卜。”
这回,该轮到雅娜不明白这种暗示了,等她一领悟,便羞愧难当,急得泪水盈眶。
“嗳!神甫先生,您说什么呀?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向您发誓……我向您发誓……”她终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神甫深感意外,便急忙劝慰:
“好了,好了,我绝没有惹您难过的意思。我是开了点玩笑,只要人正派,说句笑话也没关系。真的,包在我身上,这事您就交给我吧。我去同于连先生谈谈。”
雅娜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她不想让人插手了,怕这种调停显得笨拙,有些冒险,但是又不敢开口,只是咕哝一句:“谢谢您,神甫先生。”就急忙脱身走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雅娜总是六神无主,惴惴不安。
一天傍晚用餐时,于连注视她的那种神态很奇特,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正是雅娜熟悉的他嘲笑人时常有的表情。于连甚至还向她献殷勤,但殷勤中掺杂着难以觉察的讥讽之意。餐后他们沿着林荫路散步,于连凑近她耳朵悄声说:
“看来,我们又破镜重圆了。”
雅娜没有应声。她凝视着地面,看到那条笔直的印痕几乎被青草埋没了。那是男爵夫人踏出来的足迹,也像一种记忆那样逐渐淡漠了。雅娜一阵心酸,又沉浸到悲伤之中,她感到孤立无援,在人生的路上迷失了。
于连又说道:
“我呢,倒是求之不得。原先我是怕惹你不痛快。”
太阳落了,空气特别温和。雅娜心绪郁结,真想痛哭一场,真想对一颗友爱的心倾诉,真想紧紧偎着那颗友爱的心诉说一腔哀怨。涕泣已经升到喉咙。她张开手臂,倒在于连的怀里。
雅娜哭了。于连吃了一惊,凝视她的头发,却看不见埋在他胸口的脸。他心想雅娜还爱他,于是在她的发髻上恩赐了一个吻。
随后,他们默默无言地回楼了。于连跟着进了雅娜的卧室,在那里过夜了。
他们恢复了原来的关系。于连就像在尽义务,不过内心里并不讨厌。雅娜这方面,她是万般无奈,不得不接受,内心里却很厌恶,有苦说不出,只等自己一觉得怀了孕,就决意永远断绝这种关系。
时过不久,雅娜就发现,丈夫的爱抚和从前不同,也许更加精妙了,然而有所保留。他跟她做爱时好似一个谨慎的情夫,而不像一个心安理得的丈夫了。
雅娜不免诧异,她暗自观察,很快就发觉他每次交欢时,总是在她可能受孕之前就停止了。
于是有一天夜里,他们正在嘴对嘴的时候,雅娜喃喃地说:
“为什么你不再像从前那样,完全给我了呢?”
于连冷笑一声:“哼,不让你肚子大起来呀。”
雅娜哆嗦一下,又问道:
“为什么你不想要孩子了呢?”
于连不禁怔住:“嗯?你说什么?发疯了吧?还想要个孩子?哼!这绝对不行!有这一个都多余,这么闹人、累人,这么费钱。还要一个孩子,多谢啦!”
雅娜紧紧搂住他,连连吻他,用情爱缠住他,低声央求道:
“唉!恳求你,再让我当一回母亲吧。”
不料于连火了,仿佛受了伤害:
“怎么这样,你昏头啦。劳驾,求求你,把你这套蠢话收起来吧。”
雅娜不作声了,心里打定主意诱他上钩,好实现她梦想的幸福。
于是,她尽量拖长抱吻的时间,故意做戏,佯装神魂颠倒,控制不住自己,发狂一般亲热,双臂像抽筋一样紧紧搂住他。她用尽了各种花招儿,然而于连却始终把握自己,一次也没有忘情大意。
雅娜要孩子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已经急不可待,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敢试试,她又去找比科神甫。
神甫刚吃完午饭,他饭后总是心跳加速,因而红头涨脸。他一见雅娜进来,便高声打招呼,“情况怎么样?”要急于了解他调解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