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尔忽地侧过身,骂了一声“狗娘养的!”他这样骂的时候,那个白人刚好与他并排,停下了脚步。珠尔像是一下子傻了眼,他侧过身去正对的不正是白人吗?
“达尔!”卡什在车里叫了一声。我赶紧抓住珠尔。那个白人拖后了一步,下巴还是放松的,接着他的下巴收紧了,牙关咬得直响。珠尔俯身对着他,下巴上的肌肉都变白了。
“你刚才骂的什么?”他问。
“嘿,”我说,“先生,他没有骂人的意思。”我招呼住珠尔,我碰他时他正要扑向那个白人。我赶紧拽住他胳膊,和他扭打起来。珠尔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竭力挣脱胳膊。我再看那人时,他已经打开了一把折刀握在手里。
“别动,先生!”我说,“我不是拦住他了吗?珠尔!”
“他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城里人。”珠尔说,一面喘着气,一面想脱开手臂。“狗娘养的!”他又说了一遍。
那人动手了,开始绕着我缓缓移动,注视着珠尔,把刀子放低紧贴着肋腹。“谁敢这样骂我!”他叫道。这时俺爹已下了车,杜薇·德尔过来抱着珠尔,把他拖开。我放开珠尔,去对付那人。
“等等,”我说,“他没有任何骂人的意思。他病了,昨晚被一场大火烧伤了,不清醒。”
“不管大火不大火,”那人说,“谁敢这样骂我!”
“他认为是你对他说了什么。”我说。
“我什么也没对他说,以前从没见过他。”
“上帝有眼,”俺爹说,“上帝有眼。”
“我知道,”我说,“他绝对没有骂人的意思。他还可以收回去嘛。”
“那就叫他收回去。”
“先把刀子收起来,他会的。”
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珠尔。珠尔现在平静下来了。
“收起你的刀。”我说。
那人合上了折刀。
“上帝有眼,”俺爹又在念,“上帝有眼。”
“珠尔,告诉他,你没有骂人的意思。”我说。
“我原以为他说了什么,”珠尔说,“就因为他是——”
“好啦,”我说,“就告诉他,你没有骂人的意思。”
“我没有骂人的意思。”
“你最好没有,”那人说,“敢骂我是个——”
“你以为他不敢那样骂你吗?”我说。
那人看了看我,说道:“我可没有那样说。”
“连想都别那样想。”珠尔说。
“闭嘴!”我说,“别说啦。爹,驾车吧。”
大车动起来了,那人站在那儿注视着我们。珠尔没有回头看一眼。瓦德曼说:“珠尔可以揍扁他的。”
我们接近山顶了,山顶就有街道,街上有不少小车跑来跑去。骡子拉着大车到了山顶的街道,俺爹勒住牲口。街道向前延伸,一直通往开阔的广场,一座纪念碑耸立在法院前面。除了珠尔,我们又一次上了车,人们带着我们熟悉的表情转过头去。大车再次启动,他还是不上来。“珠尔,上车呀!”我叫道,“得啦,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可他就是不上车,反而把脚踩在后轮转动着的轮毂上,一手攀着车顶棚柱;脚跟下面轮毂顺溜地转动,他又提起另一只脚,蹲在那儿直视前方。他瘦弱的身躯,一动不动,背部像木头似的直挺着,仿佛是从一块窄木板上刻出来的蹲坐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