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到半夜,终于还是受不了,跌跌撞撞跑出去,在廊檐下呕吐起来,头痛从针扎变成了锤击,痛得她腹中痉挛。本就空空的肠胃,实在吐不出什么,便把苦胆汁一起呕了出来。然后一身狼藉的她,只能拖着病体到水房去用冷水清理身上的脏污。
“真是倒霉啊。”她头晕眼花地摊坐在地上苦笑道。
尔后,也不知怎么挨蹭回到了房间,她只觉得自己轻轻地飘了起来,像风一样,魂魄在白马寺上方游梭了无数个来回,却始终找不到可依附的地方。
“至柔,已近巳时,不要在拖下去了,赶紧去北月山庄,江姑娘有我找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丽娆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声音冷得让她瑟缩不止。
“你照顾她?你便是这么照顾的么?我若今早不来,她死了都没人知道。”
“至柔,你不要着急,我留下来,我来照顾江姑娘,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是溶鸢师叔的声音,丽娆真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全然没有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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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薛家的剑谱落到别人手里,不单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便是你又怎么对得起你爹娘。他们费尽心力把你送回揽月峰,让溶华大师教导栽培,定是希望你能继承揽月峰与苍山派的武功,将来有能力为他们报仇血恨。”
“报仇?”薛珞的声音带着异样愤恨,丽娆知道她平日里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肯定是接近失控的边缘了:“我若要报仇,第一个便应该杀你,若不是你不愿接纳母亲,他们又怎么会流浪在外。”
“至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溶鸢急切的安抚着,徒劳的劝慰道:“一切等以后再说,你若错过这次比武,便是江姑娘醒来也不会原谅你。”
“她不会在乎我去不去,能不能赢。”薛珞冷冽的声音里,带着不安的痛惜:“再等四年又如何,她出了事,我反倒会后悔一辈子。”
丽娆真是哭笑不得,她简直想马上跳起来,攫住薛珞的肩膀大叫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被长辈不喜,都是你害得我回去会被揽月峰责难,你总喜欢把我想成一个任性自私到恶毒的姑娘,我怎么会阻挡你成名的机会,怎么会因为你不照顾我而怨恨你?”
她在梦中踢打,翻滚,拿着剑四处乱舞,努力想要把自己从混沌中解脱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丽娆都快放弃的时候,她终于猝然睁开了眼,整个人像溺水濒死般吐出堵在喉头间的那口闷气,空气才得已重新进入身体。
“至柔。”她伸出手指胡乱摸索了几下,才抓住身边人递过来的手腕,吞咽了几次终于发出嘶哑得模糊的声音:“你快去,快去。”
薛珞勾了勾唇,笑出一抹苦涩,眉间眼梢却是满不在乎的释意与坚定:“我不去,我守着你。”
“真是没用。”丽娆忍不住竭力咒骂道:“你如果为了我不去参加这次比武,那你真是想逼死我了,我也没脸回河清派了,不如直接跳淮江算了。”
第82章
也许是丽娆的这番劝言终于起了作用,薛珞的语气松动了下来,但神情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你现在病得很重。”
丽娆刚张开口,便咳嗽不止,喉咙顿时疼得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皱紧眉头表示无话可说的无奈。
溶鸢见事态有回旋,连忙趁热打铁道:“至柔你快去,我会照顾江姑娘,等你回来,她必定已经好转了,我向你保证。”秋水般的眼眸里透出坚定来,那是薛珞从小看惯了,并且能让她安心的承诺。
薛珞冷硬的眼眸温柔下来,看向她的眼神染上愧疚:“师叔,多谢你。”
“何必谢我。”溶鸢偏过头去,面纱无风自动:“只要你安心,我便开心了。”
室内的空气有些室闷,像是困守在深井里,所有人沉默下来,彼此的呼吸都带着回音。
薛掌门哪容得了她陷入儿女情长的沼泽之中,这是重振苍山派的唯一希望,这是薛家深陷绝境的唯一出路,不能被任何人所阻碍,所以他上前激了最后一将:“至柔,你若要我跪下求你,我现在就跪。”说着一撩长袍,膝下松动,整个人扑身而落。
床上的丽娆惊得半撑起头来,慌忙叫道:“至柔,不要。”
薛珞抬起剑鞘往他胸前一挡,以内力把他往后送出,冷声道:“不用这般逼我,我要做什么无人左右得了,我便是去也不是为了你。”说着挽剑负身,往前行了一步,但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温声嘱咐道:“等我。”
床上的人和身边站着的白纱姑娘不约而同说了一声好。
薛珞不再多言,急步出了方丈,御起轻功点过两处房檐,跃过宝塔很快不见了身影。
薛掌门这才追出,唤来随从整装往正门行去,苍山派的徒众们早已去了北月山庄,此时估计比试得差不多了,至于叛门内讧的大徒弟周兴,应当守擂已久,那本是他的得意门生,又习了他亲自教授的化雨剑法前十招,一般的小门派根本不足为惧。
屋子里空了下来,静静的,全然没有了一丝声音。
薛珞既已走,丽娆便松懈下来,重新感觉头痛与疲惫袭卷过来,把她包围起来。
纵然知道身旁还有一个人,丽娆也只能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也许醒来的时候便能得到好消息。
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丽娆猝然惊醒,一切都是天眩地转的,她觑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白色的影子,良久才似乎找回了些许神志,探手出去拉住那人衣袖:“至柔,我好冷,你快上来抱着我。”
那影子僵住了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