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大老爷在转运司任司判,是负责这批贡盐的直属长官。如今给蒙古的贡盐没了,皇帝难保不会对自己大发雷霆。这种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搞不好整个乌纱帽都得摘掉。罔大老爷哪里还有心思坐得住,连忙披衣而起,急急忙忙就往衙门里头赶。哪知道刚到衙门,就听到前边的消息,说是被劫走的盐车都已经找到了,全部都被晾在了河边,二十辆,不多不少。可是车里的贡盐全都没了。衙役们勘察了下,河边还有一些盐尚未完全溶化。
罔大老爷一听,心里一沉,大夏着宋国,私人禁止制盐贩盐,是以真有劫匪去劫这二十车几千斤的盐,既不能卖钱,又不能当饭吃,本身就有些古怪。如今,听得所有的盐都倒进了河里,可见这伙劫匪根本就不是真的抢劫,他们分明就是故意制造事端。倒像是寻仇来的!
罔大老爷不自主地就联想到自己身上,难道是有谁要报复他?可他刚刚才复官,在衙门里小心谨慎,彼此都还算融洽。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树下怎样的敌人这样给自己下绊,要置自己于死地?除了——
他打了一个激灵,难道是那吴长老因氏出言拂了他的面,所以怀恨在心,带着一帮罗氏弟伺机报复?他越想越觉得是他。那些劫匪能够在那样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押送的差役,又悉数运走。可见他们不光人数众多,而且武功不弱且谨慎有序。怎么看都觉得这些特征都将矛头指向了罗门弟。
罔大老爷血气上涌,领着转运司那些差役就直奔罗门而去。数十人举着火把,快到罗门门口时,罗门就已经察觉这些人气势汹汹。待到罔大老爷正准备指挥人撞门时,罗门的正门已然大开,罗门弟整齐有序地跑了出来,所有人拎着剑严阵以待。
罗门大掌事罗赤风也赶了出来,近日罗门与罔家恩怨多,虽然他有意要协助罗皇后与皇帝调停这纷争,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听得罔大老爷亲自上门,罗赤风只怕事情有变,为避免冲突激化,他只好亲自出来。眼见罔大老爷一身便服,模样约略有些狼狈,他却还是礼貌问道:“不知罔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贵干?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罔大老爷气得胡都要竖起来了,“你们罗门欺人甚。为了私怨,竟然连贡盐都抢,还有没有王法了!”
罗赤风吓了一跳,“什么贡盐?罔大人说话,在下实在不懂。”
“少在这里装糊涂!你们罗门就是这种有种做没胆认的小人吗?真正是有本事!”罔大老爷冷笑道,“今天我们便是来讨个公道!”
罗赤风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吴长老已经忍不住跳出来道:“大掌事,理他们做什么,要不是皇后娘娘大赦天下,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头做苦工呢。如今倒真是以为自己飞黄腾达了。随便寻个借口,就领着人就敢到罗门来撒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我们罗门却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胆敢上前一步试试,让你好好领教领教罗门的功夫!”
罗赤风连忙挥手阻止吴长老,一面说道:“罔大人是否有什么误会?带着转运司的属僚前来罗门,究竟为何?”
只可惜,吴长老一番挑衅,罔大老爷哪里还听得进罗赤风的话,他在一旁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直接说道:“好!好得很!你们果然是欺人甚,那就劳烦吴长老同我们入宫走一遭,当着皇后的面,再将这话原原本本说上一遍!”
吴长老冷笑着,“便是在圣上皇后面前,我就这样说又能如何?不知道是谁理亏在先,还敢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前来质问,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着!”他气势汹汹,丝毫不将罔大老爷放在眼里。那些转运司的人好歹也是正经官差,看不得罗门如此强横,也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废什么话,他们劫盐车,我们就烧了他们家!”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人将火把直接往罗门里一扔。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扔了出去,罗门弟万万没有料到转运司会直接动手,虽然大部分火把都被罗门高墙挡在外头,可到底天气较热,又好些日没下雨,干燥得很,外边的草地和大树被这火把的火油一烤,当即便烧了起来。一股焦味冲天。
罗门弟万万没有料到这些转运司的差役竟敢直接纵火,就连罗赤风都有些莫名其妙,罔大老爷没想到手底下人如此冲动,但人在气头上,这时候自然也不可能训诫自己的属下。
那飞进去的火把不知为何,威力惊人,不一会儿就有罗门弟冲出来报告说:“里边的练功房被点着了!”外头正在扑火的罗门弟一听,当即火冒丈,岂容人这般撒野,原本井然有序的罗门弟瞬间都忘了规矩,也顾不得大掌事在场,就直接冲上去和转运司厮打起来。
一身夜行衣的素挽站在角落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回,罔家和罗门的恩怨应该是要好好升级了吧。
她正远远旁观着,不经意地发现有一个转运司的衙役在众人都在上前混战的时候,却偷偷地往后退。她定睛一看,便认出来人,是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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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牢狱之灾
素挽顿时明白过来,想必第一柄火把就是罗青扔出去的,难怪力道如此不同。他这一添油加醋,转运司和罗门弟冲突升级,这会,就算罗赤风和罔大老爷再劝架,也少不了有些死伤。
素挽心中一阵感激。她穿着一身黑衣,远远地跟着他。但见他并没有往驿馆的方向去,不由心中一阵好奇。跟了几步,她便心里头有了感觉,果然瞧见罗青把衣衫一脱,径直去了微雨楼。
他挑了个楼上临窗的位置坐着。坐在那儿,只需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罗门的建筑。从前她跟着他总喜欢坐在这儿偷偷地喝酒吃肉,喝完了还要装醉,让他背自己回去。素挽站在楼下角落,眼见罗青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口里灌,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坐在这里,定然是怀念当初罗门的一切。他一定也是想起了自己吧。
当初罗青不辞而别,她为此很是懊恼了好一阵,觉得一向疼她的大师兄居然就这样把她抛弃。可事到如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天下易主,便是她曾经的罗门,也已经将她这个小姐忘得干干净净。万万没有想到,反倒是走了这么多年的罗青,却对她的死耿耿于怀。她心里一阵唏嘘,真正还在意她的,怕是只有他了吧。
放心吧,大师兄。我不会就这样白白死的。我会让那些曾经害过我折磨过我的人,都付出惨痛十倍甚至倍的代价。素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身上的能量被灌满。她扭转头,一袭黑衣很快溶进了夜色里。
素挽是被院里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把丫鬟唤进来的时候,还“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杏黄,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这么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