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一向沉稳,说话也算中肯,“模样虽然不像大夏人,但也长得算周正。看起来,倒是十分温顺的,举手投足,也还算大方。媳妇也没和她说上话,更没有和她相处过,具体的说不上来。要说第一印象,倒也不算差。”
夫人点头道:“你瞧得上就好。”他顿了顿,“给润儿做继室,如何?”
她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倒是把氏吓了一跳,“润儿?”罔戈润是氏的独,今年虚岁二十七。妻在两年前生重病死了。
“是啊。他如今跟前只有两个侍妾。是该给他物色个媳妇了。”
“这个……只怕……”氏有些难为情道:“母亲,您也知道,润儿平日里,行为有些胡闹。”罔戈润因是大房长又是长孙,虽然家道没落,他却很是受宠。他生性好色,再加上样并不坏,平日里免不了就爱拈花惹草。家里的丫鬟有不少都被他染指。这不,罔家刚刚平反,他就迫不及待地娶了两房侍妾。
“就是因为他胡闹,才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他。”夫人道,“你好好找人盯着素挽,看那丫头如果行过得去,安分守己,那就来个亲上加亲,也算是一桩好事。”
罔夫人动了一番心思,觉得此举,是解决自己不安的最好方法。如果素挽能够嫁给自己的长孙,让她有了夫君,让她彻底地成为罔家人,到那个时候,这个丫头不足为惧。而她才能对这个外来的不明丫头,真正放心。
她见氏眉头仍未舒展,只当她不愿意,“你是怕辱没了润儿?”
“不,不。”氏连忙道,“我只是怕素挽不答应。而且,刚才老爷跟儿媳说了,那素挽有可能是蒙古皇族,让她嫁给润儿,会不会——”
“蒙古皇族怎么了?我们罔家的长嫡孙难道还配不上?要不是看着这一点,她也就配找个下人。再说了,这桩事,到现在都还没定论。就算是真的,那丫头自己根本不知道。”罔夫人冷笑道,“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连姓氏都没有的孤女,试问这样一个女,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哪个肯要?我们罔家能让她登堂入室,是大大的抬举她,不知是她前几世修来的福气。”
“话是如此。”对自己的儿是什么货色,氏还是十分清楚的。正是因为他声名狼藉,以至于这一两个月,派出去的媒人,也大多是垂头丧气的回来。即便是罔氏重新崛起,京城里头稍微有些身份家产的人,有谁愿意把自己的黄花大闺女送给这样的登徒浪?
若真能让儿娶素挽做继室,已经是一桩好事。更何况,万一素挽真的是什么蒙古公主郡主,那他们不是白捡了一个公主媳妇么?
“那媳妇明日让人去问问素挽的意思吧。”
她刚说完,夫人就补充道:“你找人去探探她的意思也好。她要是不肯,你就让润儿自己去和表妹走动走动。适当的时候,有些事,他也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
罔夫人说得再明白不过,她这分明就是鼓励罔戈润把素挽给办了。只要把素挽生米煮成熟饭,夺了她的贞操,以后她还不得乖乖顺从?莫说是继室,便是做罔戈润的妾室,她这样的残花败柳,难道还会说个不字?!
……
素挽并不知罔夫人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因为晚上她另有打算,所以在两个丫头的服侍下,早早就睡下了。
她要去罗门一趟。
她目前只有两个丫鬟在跟前服侍,她只需要将她们两个人放倒,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搅她。素挽趁她们睡下后,又点了一根无色无味的迷香,这便换了挽了头发,蒙上面罩,穿着夜行衣,一跃上了房顶,轻轻松松地离开了罔家。
罔家不过是寻常大户,她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来去无踪。但罗门高手如云,她想要不惊动任何人,自然就要小心谨慎得多。其实,她自从入宫之后,对罗门弟多是传召,她自己反而鲜有再回去。好在她年幼时,也和师兄弟们偷溜出去玩,知道几个师兄弟曾在后院假山那儿专门开辟了一条“狗洞通道”,她凭着印象,寻到了那条。
只是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氛,她仰起头,此时已过午夜,这高门大阀中灯火通明,可偏偏又一个人也没有。她心念一转,知晓必然是罗门正在大殿商议大事。
她提了一口气,专拣僻静树丛中走,小心翼翼地抢到了大殿外的墙根下,只是她刚到,就发现墙根角落里已经躲了一黑衣人。那人显然也看到了自己。两个人警惕地互瞧了一眼,便达成了默契,同时矮下了身。
素挽敛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墙上,殿内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殿内一女说道:“后娘娘早已下令,罗门一切事务都交由如今的皇后娘娘打理。这封后娘娘的亲笔书函,难道还做得了假不成?”
素挽认得这声音,是多铭。她初入罗门时便带着她,后来入宫为妃,为后,她也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她私心里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却不曾想,她会背叛自己。帮着李安全给自己递上一杯毒酒。
现在想来,原来不止如此,因是亲信,她经常会让多铭到罗门传密令,只怕她早就起了阳奉阴违的心思,这会,她又来帮着宫里那个罗嫦庚打起罗门的主意来了。
“多铭姑姑是后娘娘身边最信任的人,就算你不信皇后娘娘,她说的话岂能有假?”这声音,素挽也并不陌生。是名叫罗赤风的一阶弟。罗门一向不收代艺入门的弟,但因他是李安全推荐给自己的,素挽免不了为他破例。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又吃苦耐劳,很快就从四阶弟升级为一阶弟,在罗门中任东掌事。
可原来,这不过是李安全一早就步好的棋。
“哈哈,罗赤风,任你们说的天花乱坠,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问你,皇后如果真的是名正言顺,为什么要将我们其余名掌事的权利统统剥夺,而任命你作什么大掌事?还不是你们心里有鬼!只怕被我们发现了你们的龌龊事!罗赤风,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什么事都能瞒得过人。多铭早就是你胯下的人了,她说的话就是狗屁!”
“啊——”他话未说完,便传来一声惨叫。素挽的心一沉,没有想到罗玄当日逃脱后,又被他们捉了回去。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一味的信任下,竟有这么许多脏东西。
情人眼里出西施,从前,李安全在她的眼里头,虽然不是完美无缺,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自己般算计。自然没了提防。
“堵住他的脏嘴!”旁边一人叫嚣着上前只怕对着罗玄又是几脚。这会,罗玄只是闷哼了两声。
罗赤风痛心道:“罗玄,我知道你敬仰后娘娘,我们也何尝不是?但我们身为罗门弟,最紧要的是服从小姐命令。后娘娘下令将罗门交给小姐,是不争事实。如今上上下下都唯皇后娘娘马是瞻,可你不单不听从号令,更是在这里妖言惑众,颠倒黑白,污蔑小姐,陷害同门。我若不除你这罗门叛贼,实在愧对小姐,更对不起后娘娘的在天之灵!”
他说的好一派大义凛然。他的心腹已经忍不住煽动起来,“杀了这叛徒!割了他的舌头!”
罗赤风又在那里装正派,“罗玄,我从前敬你,是因为你入门早。如今,我要杀你,却是为了我罗门基业,为了罗门唯一的主人!”素挽听得心火大盛,蹭的一声就立了起来。
她正要冲出去,斜刺里那人却是过来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用只露在外边的眼睛向她示意,这样冲进去,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该成靶了。
而与此同时,殿内却传来猛地一声响,是什么磕在了地上的声音。连带着墙体似乎都有了微微的震动。
只听一人惊呼道:“大掌事,罗玄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