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我对大毛的了解,和职业的本能性,于是我知道大毛的这个动作,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刻意回避的感觉。大毛本身是天眼师傅,这里虽然我知道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鬼魂,但大毛本身并不惧怕鬼,这些鬼也是被那些贩卖它们的人所控制住的,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捣乱。
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朝前看,却只见大约在距离我们三十多米开外的长街上,那个白天看守在门口的家伙,正带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行走在路上。小姑娘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模样看上去很是憔悴,但是表情有些呆滞,甚至有点傻乎乎的感觉。穿着也非常土,即便是在我们当时的那个年代里,她的穿法,也和寻常的村姑看上去差不多,只不过她是瓜子脸,眼睛也挺大,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傻笑,正常表情的时候,看上去还算是一个五官长得不难看的女孩子。
那人站在小女孩的身后,时不时地伸手去搭拉一下小姑娘的肩膀,似乎是用这样的动作来让小姑娘接着往前走,而不是流连同一个小摊上。毫无疑问,这个小姑娘如果不同样是一个天眼师傅的话,那么就是一个体质特殊,具有阴阳眼的人。因为从她那恍惚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她虽然看似在逛着街边的小摊,但是眼睛却一直朝着小商贩的身后看来看去,这大概跟当初大毛和王承乾到这里来的时候,那种观察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这个三川鬼市的幕后神秘人,正在大规模搜索这种天眼或是阴阳眼的师傅们来帮着寻找,大毛和王承乾没能找到,于是就换了一拨人来,只不过这姑娘不知道是第几拨而已。第二,但既然她还在接着寻找,就说明那个幕后神秘人的目的还未达到,那个绿色旗袍的女鬼,还没有出现。
我们又稍微走近了几步,此刻我也没有多余的经历去顾忌大毛遮遮掩掩的表情,而是继续仔细观察起那个小姑娘来。此刻虽然只有周围灯笼的光线,但我还是能够看清楚小姑娘的表情。虽然按照这样岁数的小女孩来说,如果看到什么让自己害怕的东西,会自然而然地出现那种畏惧和退缩,这个很正常,她的害怕,说明她并不是常常会见到一些可怕的东西,更不要提着整个市场上都是鬼魂了。可是让我不解的,是她竟然还会偶尔露出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感觉有些傻乎乎的样子,一个人如果白天被软禁,每天晚上都会带出来目睹着这一切的话,肯定会跟大毛和王承乾当初的感觉一样,会疲劳,会崩溃,会沮丧,绝对不会高兴才对。
正当我不解的时候,那小姑娘突然转身,对着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伸出了右手的手掌。脚下还不断跺脚跳跃,似乎是在索要什么东西。但是后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却摇摇头,伸出手推了小姑娘的肩膀一下,那意思大概是要她接着往前走的意思,但是小姑娘不肯,开始有点耍无赖似的缠着这个男人。嘴里嗯嗯啊啊的,说了一些话但是由于距离很远,我们也没能够听清,而且她被推了一下之后还是不肯,依旧伸着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给我!不给我就不走!
我很好奇,难道说这幕后的神秘人找来这些异能人士的时候,竟然没有谈好价钱?而需要走几步就给一次钱?以此人的神秘和他能够操控这个鬼市的能力来看,似乎不会犯这样的蠢才对。于是我接着装作逛街,但是眼睛还是用余光时不时地看着那个男人和那个小姑娘。
男人似乎是拗不过对方,于是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伸手到怀里摸出了一个彩色的小圆球。那东西我认识。是那几年特别流行的一种小糖果。其实就是寻常的蔗糖做成了圆形,然后加了些食用色素变得五彩斑斓,看上去非常好吃。那小姑娘伸手从对方的手里接过来糖果,然后就一下子塞到了嘴里,那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如同吃到了极其美味的食品一般。笑得极度开心。
于是这样一来我就更加不解了,怎么难道说请这个小姑娘来寻找鬼魂的酬劳,竟然不是钱财,而是糖果?可小姑娘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是早已忘记了大概十几秒之前,自己还被路边的鬼魂吓得不轻,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天生乐观的人,但是这姑娘似乎也太心大了点吧?
只见小姑娘接着一蹦一跳地继续逛街,然后脸上的表情也是阴雨不定,时而害怕,时而开心,时而又是那种见到新鲜玩意的兴奋。然后她也没忘记嘴里的糖果吃完之后,又转身去问那个男人索要。
渐渐地我们和对方越来越近,观察了数次这样的循环之后,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什么天眼师傅,因为她感觉并未学过这些,至少学过这些的人,应该智力正常才对,她已经明显让我感觉到,她的智力有些缺陷。而这部分看似疯疯癫癫傻子当中,因为常常说疯话胡话,基本上听到的人就不会当真,即便她说的是真话。于是我觉得此人应该是具有阴阳眼。也曾经跟许多人提起过自己能够看到好多妖魔鬼怪,但是周围的人并不相信,却被这个幕后神秘人所知道了,于是也就把她给虏了来,给自己寻找鬼魂。
这不免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讯息,那就是这个幕后神秘人,其实已经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也许在此之前能够找来的正规师傅都找了个遍,大家都没能够找到他要的那个绿旗袍女鬼,现在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师傅来顶替,于是就抓了个阴阳眼的傻姑娘过来。
我对我自己的判断力和观察力还是非常自信的,所以我敢说我的推测不说全对,起码也对了八成。心里暗暗想着这家伙也太抠门儿了,连一个大子儿都不给,净拿糖果打发人了,只不过钱财和糖果摆在这姑娘面前的话,估计她也会选糖果。
于是我暗暗留心,即便是和那个姑娘与那个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也会时不时地回头去观察对方,因为这傻姑娘是不会撒谎的,如果她找到了这个女鬼的话,我是应该能够察觉得出的。
整个市场上安安静静,只是偶尔会远远传来那个傻姑娘索要糖果的声音。那些在道路两边摆摊设点的商贩,每一个都会盯着中间的这条长街,但是我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人却统统没有看着我们的脸。这就是说,他们这些卖鬼魂的人,只是从长街上行人的脚来判断是否有人靠近自己的摊贩,而在此之前,他们并不会看我们的样子。
在那个男人和傻姑娘越过我们差不多十米左右,我却在路边发现了一个摊贩,正是先前白天被我们误闯进屋的甲玛聃。而甲玛聃和周围所有的人一样,都是眼睛望着长街的地面,所以当我和大毛走近的时候,他也只是知道有客人上门,却没有发现对方究竟是谁。于是我带着大毛走到了甲玛聃的小摊跟前。直到站定之后,他才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眼见是我们,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摇摇头,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是你们两个小孩子。别捣乱,赶紧走吧。
可是我没有离开,他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做买卖吗?那我买不就行了吗?于是我没有搭理甲玛聃,按照这个鬼市的规矩,大家也都互不说话。我仔细看了看他面前摊位上的那些小竹牌,上下总共三排。大约有十多个牌子。这意味着当时我和大毛闯进他屋子里的时候,大毛收周围全都是鬼魂,大概就有这么十多个吧。幸好当时没有动粗,否则这十多个一起围攻我,我还真是难有胜算。
我仔细看了看他面前的牌子,当中有意外死亡,有溺死,有自杀,还有枪决服毒的人,这些其实都是比较常见的死法,但是不难观察出,他手上的牌子。除了自杀是自己愿意去死之外,别的都是死得不甘心的一类,也就是说这类鬼魂的怨气会相对比较重,且抛开正邪对错不论,单单从本身属性来说的话,鬼魂怨气的大小。就如同活人正气的大小,怨气越大的鬼魂,估计就越能够卖个好价钱,因为它本身的怨气大小决定了它的力量强弱,既然都来了这个地方买卖鬼魂,没理由指着弱的买才对。
而自杀的就更加不说了,死后以七天为一个循环单位,每七天都重复着一次死亡之苦,因为自杀基本上和杀人是同罪的,并且自杀之人是没有机会自行离去,因为需要收到惩罚,所以如果没有合适的价钱,师傅们也不会愿意超度自杀之人,担负的因果会相对更大。而从先前打照面的时候来看,甲玛聃是完全有能力超度自杀亡魂的,至于为什么留到现在,他不说,我也不知道。
我心想,既然要买,就买牌王。这十多张牌子里,毫无疑问最厉害的就是那自杀之人,于是我指了指哪张牌子,然后眼睛看着甲玛聃。甲玛聃有些诧异,微微一笑。对我比了个“9”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