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只记得他正睡得开心的时候,从门外响起了一阵零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黑发年轻人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将棉被盖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很快地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在家里——于是在那个走进他房间的人来到他的床前叫醒他时,黑发年轻人已经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定眼一看,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举着烛台的陌生中年修女。
“怎么了?”
“出事儿了,年轻人。”摇曳的烛光之下,中年修女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与悲伤,她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大家必须要礼堂去,我们永远地失去了一名伙伴,迷途的羔羊,他选择了回归到‘父’的身边。”
罗修愣了愣,刚刚睡醒的混沌的大脑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中年修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听见,门外的走廊上似乎越来越多的病人的房间门被人打开,走廊上响起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与此同时,建筑之外,突然,再一次响起了“铛铛”的沉闷钟声。
钟响三声,凌晨三点整。
“伦德尔归主了——在他试图修复教堂之后的大钟时,卡住动力装置的零件年久失修失去了控制,突然重新开始移动的秒针将他的脑袋整个儿切了下来——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西瓜刀一分为二的西瓜……”
作者有话要说: 【寻找到道具:刻有奇怪字符的盘子X1】
【道具解说:我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尽管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读懂了它——但是我很肯定,总之它肯定跟晚餐毫无关系。】
☆、第十七章
【将他的脑袋整个儿切了下来——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西瓜刀一分为二的西瓜。】
罗修怔愣在原地,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只觉得,眼前正站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的中年修女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伦德尔死了。
那个梦中被他砍掉了脑袋的男人,在现实之中也以同样的方式被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最初的瞌睡已经完完全全被驱散了,他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刚刚在被窝之中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温度这会儿也完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而,却在中年修女担忧地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添加一件衣服的时候,麻木摇了摇头。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宽松的唱经袍之下,黑发年轻人的身体在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着——
罗修甚至不敢闭上自己的双眼……只要他陷入黑暗,他就仿佛看见了无数黑色的羽毛从他的周身落下,他仿佛置身于空旷无人的黑暗空间,陪伴他的,只是脚边的那一颗从脖子根部被整整齐齐切割下来的脑袋。
中年男人瞪着那死不瞑目的深褐色双眼,看着他。
死不瞑目啊……
“——爱丽斯?”
“……”
“——爱丽斯?”
漂亮的黑发年轻人敛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摇曳的昏暗烛光之中,精致的五官仿佛是放在精品店的橱窗里的高档陶瓷雕刻品——在中年修女担忧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却忽然礼貌地微笑起来,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那翘起的唇角边,满满的笑意却并没有到达那丝毫没有温度的深黑色瞳眸眼底——
罗修看上去欲言又止。
“我叫德兰。”中年修女慈爱地说。
“德兰修女,”罗修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唇角依旧保持着勾起的冰冷弧度,“这么晚了,伦德尔为什么会到钟楼里去呢?”
“钟楼的钟总是比准确的时间慢了十几秒,乌兹罗克大人听说伦德尔拥有修复钟表的能力,就特别在晚餐之后邀请他到钟楼去重新检查……谁知道……可怜的乌兹罗克大人,他十分自责,认为这都是因为他一时间任性的决定才导致伦德尔葬送了生命——”
修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稍稍居高了手中的烛台以至于在晃动的火光之间,她错过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因为听见了“乌兹罗克”这个名字时,黑色的瞳眸之中有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来吧,爱丽斯,我们到礼堂去为伦德尔祈祷送行,我知道这是你来到浮屠罗门的第一天,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夜起弥撒哪怕是在浮屠罗门也并不寻常。”
“好的,德兰修女。”黑发年轻人微笑着,用安静低沉的嗓音说,“我们到礼堂去。”
……
主啊,让他们永远安息,
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
啊,上帝,在锡安你会受到赞颂,
在耶路撒冷你会受到尊崇。
倾听我的祈祷吧。
所有的人将来到你的面前。
主啊,让离去的人永远安息,
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