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见儿子哭得几乎要撞气了,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道:&ldo;祖母对小羊儿好不好?&rdo;
&ldo;好‐‐&rdo;
小羊抽噎着点头。
&ldo;那爹爹对小羊儿好不好?&rdo;
小羊儿想点头,头却点不下去,咬着嘴巴说不出来。
&ldo;妹妹跟娘去看爹爹,要是小羊儿也跟着一道去了,祖母一人在家,想和小羊儿说话的话,也找不到你,会不会很难过?&rdo;
小羊儿眼泪汪汪地点头。
&ldo;所以娘和妹妹不在,小羊儿就代娘和妹妹陪着祖母,好不好?&rdo;
小羊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ldo;可是,我也很想去看爹爹……&rdo;
善水把他抱得更紧,亲了下他的脸蛋,&ldo;等娘回来,就把爹爹一道带回来给你看,好不好?&rdo;
&ldo;小哥哥别哭,我把爹爹带回来给你。&rdo;
小鸦儿这回学聪明了,踮起脚尖,用条手帕替抱在善水怀里的小羊儿擦眼泪。
&ldo;你记得要把爹带回来的,不能抢走不给我……&rdo;
小羊儿哽咽着道。
&ldo;咱们拉钩,说好不反悔。要不然我就是小狗狗。&rdo;
小鸦儿把指头弯起,伸到了小羊儿的面前,小羊儿虽还不愿,却也没办法,哽咽着像平日一样,把小手指认真地勾到了一起。
五月初,卢宕南下广州赴任,随行的除了自己的人,还有永定王府家眷一行。
这一趟南下,善水带了女儿。因去的并不是个好地方,跟去也不是趟好差,所以随带之人并不排场。问起ru母时,见她期期艾艾,瞧着不大愿意的样子,反正小鸦儿也大了,便未勉qiáng。雨晴去年时,嫁了王府里的一个管事的儿子,如今初为人母,自然也不能跟随。所以带去的人里,除去两个两明轩里一直用的表示愿意跟去的丫头,当年的老人里,就剩白筠一个。霍云臣自然随行护送。
大元举国之境,凡人口繁阜州县,沿官道每五十里设一个马驿,供路上官员往来歇息和铺兵传递公文所用。水路也有水驿,备有船只。偏远之地,则按每七十里、一百里等酌qg设驿。一行人出城之后向南,一路先走官道,待到了水路通达之处,便拟改坐船只,径直扯帆南下。
卢宕赴广州任,品级只是个六品的州同,本是没资格住驿站上房的,只他临行前,从吏部却领到了一品大员才有的文牌书,所经驿站,驿丞无不屈膝以上礼待之。卢宕及夫人知道这是沾了善水一行的光,永定王府如今虽淡出朝堂视野,只身份毕竟还摆在那里,不敢怠慢,一路上嘘寒问暖殷勤备置。这样昼行夜宿,比起在京中王府之时,辛苦自不用说,只想到每过一日,距离崖州就更近一步,心中有着盼望,便也丝毫不觉得苦。
这是小鸦儿第一次出远门。刚出来时,万般兴奋,恨不得时刻都扒开帘子向外望。过了小半个月,官道两旁入目不过都是那些单调景象,农田桑榆、远山原野,或是烟织水笼的村落,渐渐便失了兴头,开始软趴趴地窝在母亲和白筠姑姑的膝上,每天问的最多的,就是&ldo;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爹爹?&rdo;好在入了六月,一行人终于改走水路,从水驿换了船只,十数人分三四只船继续南下。于是小鸦儿生平第一回又坐到了在水面上飘啊dàng啊的船,趴在舷窗上,看着两岸不断倒退的挑担牵牛的农人们,比刚开始坐马车出门还要兴奋。
小鸦儿是兴奋了,随行的两个丫头却醉船,先后趴了下去,一起来便犯晕,别说服侍人了,反倒要白筠忙着送她俩送饭送水。卢夫人便主动说要匀个丫头过来借她们使,善水不想欠人太多人qg,给婉拒了。好在小鸦儿极乖巧,也用不着她太多cao心,倒也算是顺当。就这样一路顺着风水,终于入了九月,据船大说,再小半个月,便近广州府了,只到了后,仍要跨海行船数日,才是崖州境地。
越往南,沿岸所见风土人qg便越是迥异,气候也越发炎热,白日里船舱顶上覆了一层厚厚树叶,船大时常以水浇灌降温。后船卢夫人的一个孩子便因受不了炎热病了去,又怕耽误了赴任日期,不敢稍作停歇。善水原本怕小鸦儿也支撑不住,不想她知道就快到了,反倒一改先前因了路途遥远困顿的恹恹,一张小嘴里三句都离不开她那个爹,这才放心下来。
船只终于入了广州府,又沿水路行了数日,最后停泊在一个名为太平海口的水驿里,过了明日,一行人便要上岸,卢家去赴任,善水到距离崖州最近的海口,再次登船。
入夜了,白日的炎热渐渐散去,夜风chui来,带了些微水腥的空气也终于有了丝凉慡之意。善水哄着女儿睡着了,开窗让夜风入舱,自己和衣眯眼片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略微发闷,想起刚才开窗时见到月色如水,便出仓到了船头甲板,这才看到有人正靠着桅杆坐于甲板之上,背影竟是白筠。
善水没想她此刻也没睡,便朝她而去。白筠听到脚步声回头,正要翻身起来,善水已经到她身畔,也学她的样坐在了甲板上。
甲板入夜时,已用水冲过一遍了,此刻坐下,臀部却仍感到些微的热气,但并不难受。
&ldo;一路过来,辛苦你了。&rdo;
善水诚挚地道谢。
她这话说得没有半分客套,全是真心实意。一路过来,那俩丫头晕船晕得几乎什么也gān不了,所有零碎事qg,都是她帮着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