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她听到有个中年妇人笑道:&ldo;哟,新郎官可算来了,伯娘我可等了大半天了,急着要看新娘子啥样呢。赶紧的,快挑帕子!&rdo;
屋子里终于随了这声音安静了下来。善水的肩背坐得挺直,双手轻轻搭放在合并的双膝之上,侧耳听着那朝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脚步声。
这脚步声稳健、却随心而无忌。正符合她那日获及的男人印象。她听见他用带了点漫不经心笑意的低沉音调叫了声&ldo;伯娘&rdo;,还在猜测那位伯娘是哪家的夫人或是哪位皇亲之时,眼前忽然一明,盖在她头上的喜帕已经毫无征兆地被一杆包金的乌秤给轻飘飘地挑落下来。
就这样猝不及防,她抬眼,与站在她身前的那个年轻男人四目相对了。
她立刻在他的俯瞰的幽黑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惊艳。
这很正常。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行,而且今天的妆面也没毁损她的容颜,又有珠光宝气映照,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很是正常。
但是很快,他眼中的那丝惊艳便消失了。在满屋子着了华美服饰女人们的啧啧称叹声中,他一双狭长的漂亮凤目微微地眯了下,片刻前唇边挂着的那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也消隐了去,下颚紧紧绷起,绷出一道严厉的线条。
据说,长了这样一双狭长凤目与嘴唇的男人,通常都是凉薄而自我的。凉是内里,薄是面相,所以凉薄,由内而外,处处无qg。
善水微微垂下眼皮,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恭谨而安静地注视着自己戴满熠熠宝石的一双手。她的手洁白而纤柔,现在伏在大红的喜服缎面之上,像对沉静的白鸽。
&ldo;哈哈,新娘子可真是伯娘我见到里头的顶尖人了。世钧好福气啊!&rdo;
今日的全福太太之一,穆家的当家夫人崔氏笑个不停,催促道:&ldo;赶紧的,把匏瓜拿来!&rdo;
喜娘忙用红漆描金托盘呈上一双对剖开用红色丝线系上的匏瓜,分送到了善水与那人的手上,意寓从此夫妻一体。他定了片刻,终于随意地接过,随即被他的姑母永泰长公主笑着给推到善水的身侧,按他肩膀坐下。
&ldo;难得看到世钧这副样子。莫不是新娘太漂亮,新郎欢喜得痴傻掉了?&rdo;
长公主打趣,立刻引来满堂哄笑。
又一托盘送来,这是一对jiāo杯酒。金樽双耳,也有一根细细红绳拴吊,打成同心之结。其中一樽,被递到了善水手中。
她平稳地接了过来,抬臂与身边那男人jiāo缠,再次对望,已是近在咫尺。
他方才面上的僵硬已经不见,又浮出那种可有可无漫不经心的笑。只是盯着她的那双长了浓翘眼睫的漂亮凤目里,漆黑双眸透出一丝扭结的凉意。
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与他相碰。透过层层厚实的吉服,善水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微微绷紧的臂上肌rou所贲出的隐隐力量。
她再次垂下眼睑,把金樽送到唇边,喝下浅底美酒。
煮得半生的子孙饺送了过来。穆夫人夹了,笑眯眯送到善水嘴边,善水吃下。喜娘自然问道:&ldo;生不生?&rdo;
善水乖巧柔顺地说:&ldo;生。&rdo;
于是再次引来满堂哄笑。
今天的新郎霍世钧,少年时便老成。这些亲族长辈太太们平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打趣他,此刻自然不会放过。屋子里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最后&ldo;夫妻恩爱,百年同心&rdo;的高声祝唱之中,各种彩果如雨点般纷纷砸向喜chuáng。
善水没动分毫,迎接果雨。身侧那坐着高过她大半个头的男人也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