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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的时候,郑能谅和秦允蓓被金飞祚的敲门声叫醒。穿上衣服开了门,郑能谅故作惊讶道:“咦?你昨天不是醉倒在我床上了吗?”
金飞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唉,酒量大不如前,丢人现眼了,半夜醒来一看自己鸠占鹊巢,连忙物归原主,害你睡了半宿沙发,所以也没敢太早来吵醒你们,肯定没有休息好吧?”
郑能谅总算弄明白了昨晚的情况,连忙答道:“不会,睡得好得很,早就起床了,正边聊天边等你呢。”
“是啊是啊,早就起床啦。”秦允蓓裹着被子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墙角探出小脑袋,笑嘻嘻地附和道。
吃完早餐,打点行装,三人坐上了前往少林寺的巴士。这是金飞祚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巴士,也是郑能谅乘坐过的最活泼的交通工具,一发动起来,每一个零部件都会载歌载舞。它的运动细胞非常丰富,充满跳跃性的舞步堪比澳大利亚灰大袋鼠,当然这也得益于那比噪声波形图更跌宕起伏的破旧公路;它的艺术天分也相当高,极具破坏力的歌喉令死亡金属乐队都逊色三分,就像一台由拖拉机改装成的坦克,闻者无不变色;它还充满了环保主义精神,不给空调任何制造污染的机会,直接坏掉,逼得乘客们只能打开窗户拥抱自然,饱受热风和黄沙的蹂躏。
被颠得面色苍白的金飞祚还不忘关心邻座的郑能谅和秦允蓓:“你们还好吧?真是不好意思,这儿的路差,车也……”话音未落,巴士又碾上一个小土堆,狠狠一哆嗦,震得他把后半句话一下咽了回去,险些咬到舌头。
“哇喔!”秦允蓓却无比享受这激情不断的旅途,兴奋地冲驾驶座叫道,“够劲!师傅,再来一次!”
司机在后视镜里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猛踩油门,巴士顿时来了个四连跳,把一车人颠得前俯后仰,笑声骂声响成一片,还夹着秦允蓓的好几声“爽”。
“我的姑奶奶,歇歇吧,”早饭和昨晚的残酒都已经吐得差不多了的金飞祚向秦允蓓求饶道,“再折腾下去,这巴士和我都要散架啦!”
秦允蓓咯咯一笑:“免费的过山车,不玩白不玩,还能清理肠胃多好啊!再说了,这路和车就这鸟样,也不是我想歇就能歇的呀,反正都要翻江倒海,索性来得猛烈些,既然不能避免,就享受它嘛!”
金飞祚说不过她,胃里又一阵翻腾,只好低下头捂着肚子不再吭声。秦允蓓得意地转过脸去看郑能谅,见他正靠在椅背上听着耳机闭目养神,虽然身子也随着颠簸上下左右地摇摆,却全无一丝不适之意。她啪的一下关掉了塞在前排座椅背囊里的随身听,好奇地问道:“这你也能睡得着啊?!”
郑能谅睁开眼睛:“一物降一物,听着《浮躁》就听不见噪音,想着少林就会忘了旅途的艰辛。”
“有那么神奇?精神胜利法吗?”秦允蓓调侃道,“难不成你是少林俗家弟子?”
郑能谅潇洒地一撩头发,振振有词:“男生们的英雄主义情结不是你们女生能理解的,更别提千古文人的侠客梦了。身为男生,又是文艺青年,我心向少林那是理所当然的。”
秦允蓓做了个刮目相看的表情,道:“心向少林就能不怕颠簸啊?看你也不像习武之人,哪来的功夫?”
“这叫信仰的力量,懂啵?与朝圣的信念相比,这点牺牲算什么?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颠其屁股嘛。”
“哈哈,你可真是借花献佛、天花乱坠。”说话间,巴士已经驶过了最坎坷的路段,渐渐稳了下来,秦允蓓不禁感慨道:“哎哟,信仰的力量还真不是吹的,连路面都乖乖变平坦了呢。”
见不再颠簸,乘客们便迅速回到了各自的小世界,有说有笑,或吃或睡。一位戴黄帽的导游取出小喇叭开始介绍少林寺和沿途风光,可惜旅游团的成员们谁也不感兴趣,倒是郑能谅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观察四周旅伴。左前方,一对情侣在唾沫横飞地接吻,邻座的老爷爷忧国忧民地摇着头。左后方也有一对情侣,男的脑袋插在女的怀里,安详地发着鼾声,女的一双小手在男的一头乱发里穿梭,专心致志地搜索着什么。这画面让郑能谅想起了《动物世界》,总觉得那女的还不时将找到的跳蚤往嘴里塞。
秦允蓓也想起了《动物世界》,不过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鸳鸯。她注意到郑能谅也在看同一幅画面,不禁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升华二人关系的大好时机,便悄悄用右手握住了郑能谅的左手,却遗憾地发现一个问题:“嗯?为啥你出门老是戴着手套?”
“嘿嘿,有点小洁癖,外头细菌多。”
“那这大热天的你一身长袖长裤又算怎么回事呀?”
“汗毛太多,羞羞嘛,”早有准备的郑能谅对答如流,还劝起她来,“而且阳光里的紫外线对皮肤损伤很大的,你最好也多穿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