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小小一个,就躺在喻沅洁白无瑕的掌心。
孟西平眼前能浮现出喻沅在药铺门口驻足停留的样子,她或许是在来茶楼的路上突发奇想,又在药铺门口犹豫徘徊许久才走进去,而后轻声细语询问大夫,向大夫形容他的伤口,替他买来这瓶药。
他的十二娘,最是嘴硬心软,一如往昔,昨夜看了他的伤就心软,这么轻易让他得逞靠近。
就算喻沅真的疯了又如何,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是吃人的怪物,还是疯癫的痴人,也不妨碍孟西平将喻沅带回帝京。
翻腾纷飞的戾气烟消云散,孟西平的目光软和下来,从喻沅手里接过药瓶子,他的手指轻轻在喻沅的掌心擦过,泛起一圈酥麻的涟漪:“好,多谢十二娘关心。”
喻沅神态从容自如,看起来没感受到孟西平的触碰,她飞快收了手,垂头轻笑,像是山巅春雪融尽,乍如一汪雪水,汩汩汇入溪流,笑容清新明澈,春风里群山皆青。
孟西平被春风吹得一荡,他拿了药,没有要给伤口上药的意思,反而将带有余温的药瓶收入怀中,手上的白布条更加刺眼。
喻沅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想了想,没忍住问他:“那天我下口没轻没重的,世子爷给我看看你手掌上的伤。”
她努力回想,咬他手掌时,她心里存了泄恨的心思,故意使蛮力,咬的她自己牙齿和腮都痛了一两个时辰。
记得牙齿曾经隐约咬到他掌心上的软肉,但喻沅看过他肩膀上的血糊糊,孟西平既能忍着这么重的伤昼夜兼程,手掌上的伤口对他来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她眼前闪过血肉模糊的一张手,看着严重,没伤筋没动骨。
喻沅声音越来越小,话音末尾带上一丝怀疑:“最多不过一两个月就能好全乎了吧。”
现在这样,有些大费周章了,喻沅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当时她咬到哪些要命的穴位了?
孟西平脸上飞快闪过一个妙不可言的笑容,分明捕捉到她眼底微末的怜悯,像是什么阴谋得逞,温柔地安慰她:“你咬的伤口不深,不碍事,只是扯动起来有些痛,我把手包起来是怕吓着你。”
他惯用右手,裹着是为了防止蹭到血肉,也是故意做给喻沅看的。
喻沅越看他表情越觉得不对劲,出其不意,猛然抓住他的手:“让我看看,伤得很严重吗?”
随着她的动作,孟西平垂眼看她。
喻沅眉间一片忧色,脖颈慢慢弯下去,满眼只见她嫩滑纤细的后脖颈和起伏的后背,温柔地令人心颤。
孟西平目光偶然落在她白玉似的耳垂上,好像是他的错觉,被盯着的耳垂渐渐染上层娇嫩的薄粉色。
包厢里安安静静,能听见两个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
喻沅专注一层层揭开他手上的布条,揭开时,她呼吸凝滞了一瞬。
只见孟西平掌心里深深浅浅数个牙印,嵌在掌纹里,有些已经结了黑色的血痂,伤重的部分因喻沅的触碰仍渗出点点血迹,翻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来,看着便觉得痛。
喻沅看着伤痕纵横交错的手掌,觉得心惊肉跳地,那日她竟咬得这样重,不比他肩膀上的伤口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小。
她朝孟西平伸手:“把药给我。”
孟西平痛快把还没踹热乎的药递给喻沅。
给他的伤口上洒了一层药粉,喻沅重新将孟西平的手掌包扎起来:“你肩膀上的伤要勤换药,自己不方便就让徐府下人帮你。”
孟西平只在喻沅面前在乎这点伤口,心想着下次该用什么办法骗她。
同时,他锐敏地感受到喻沅很在意徐府,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被牵连到了,孟西平凝视着她:“我到江陵后,从未在徐府留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