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由于噩梦缠身,吴檞并没有睡好觉,顶着浓厚的黑眼圈来上课。显然众多同学也没有从昨日怵目惊心的场景中缓过神来,面对死亡,对于大部分人包括吴檞还是第一次。
吴檞知道无论过去怎样,他的学生直面的都只是三个月后的高考,他身为班主任必须先摒弃情绪的扰乱,他手上的粉笔一顿,最后一笔停留在“cos”最后的“s”上,却始终面对着黑板。
“昨天的事以后不要再提及,你们要做的事就是一心面对高考,其他杂念统统不要想。”
坐在讲台下的方晟只见吴檞颤颤巍巍的身躯,好像只凭粉笔头靠在黑板上的支点撑起,方晟不免为吴檞的状态感到揪心,吴檞深吸一口气,尽量打起精神把接下来的课程讲完。
放学后,警察又将吴檞召唤到警局做笔录,老张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询问何莫家附近的居民,听说他每周天早上都会出门,调查行踪我们发现他经常到附近的奶茶店和一个人见面,这个人就是吴老师你吧?”
吴檞对此认为并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坦然地接话:“没错,何莫在高一高二的时候成绩优异,由于家庭原因他高三为了赚钱就到酒吧找工作,我答应资助他就让把酒吧里的工作给辞退了。”
老张并没有把他调查的所有事情交代给吴檞,最主要的就是何莫的死因,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何莫是自杀。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便是一个刻意隐藏真实ip的用户,它大概一周前于一中的贴吧里发布自己穿着死亡时的红色连衣裙。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动,吴檞把所有和何莫待在一起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张,吴檞有问就答的态度让老张暂时放下心中的怀疑。
不过吴檞所指向何莫酒吧里的工作,老张要去仔细调查一番。
“那个警察同志,我是来提供线索的,千万不要我把当做嫌疑人看待。”
接着询问室的门被打开,一位看样年过四十的男人走进,跟从的警察告诉老张这是与案件相关人士,说是对何莫死前几天的行踪有所知情。
老张上下打量这位男人,看起来像长期在工地上干活的,脸上皮肤粗糙,肤色黝黑,指甲缝里还混有水泥,吴檞知道对自己问话的环节该结束了,就知趣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这位男人。
老张也不嫌弃这位看似工厂干完活来的人,主动伸出手,“我是张警官,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张警官太客气了,父母之前就想要个女娃,给我取名叫王翠芳,生下来才知道我是男的,让警察笑话了。”王翠芳伸出一只手和老张握了上去,老张一握发现手心全是汗,不过这也正常,能够从容面对警察的人估计也没能有几个。
老张也是一点不耽误,直接切入案件,“何莫前几天在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这不是校方搞什么高考的百日誓师大会吗,他们要求我到天台把条幅从楼顶悬挂,本来通往天台门是锁着的,但我这几天搞这些条幅校方就将门打开了。”
出乎老张意料的是这个王翠芳越说手上的小动作就越少,纵使他满口乡音,但是他这段话说的麻溜快的,没有一点卡顿:
“那娃子前天和大前天都在天台上,我跟那娃子讲‘上面子这么危险,别待了’,那娃子就说上面风景好看一会就下。”
老张接着问道:“你就不怕何莫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为什么不把这个事跟校方说。”
王翠芳回答也是毫不含糊:“那娃自己说高考压力大只是来天台透个气,不要和老师说免得惹是生非。”
老张敏锐地察觉到“惹是生非”这一词,不禁挑动下眉毛,一个长期在工地的粗人,大可以说“事多儿”这一类口语化的词,怎么会用精准表达的成语,感觉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措辞,这确实是破绽。
等谈话结束,老张直接礼貌地让其他警员把王翠芳送到警局门口,待他走远后,老张吩咐下属调查王翠芳近几天的行踪。
老张和王翠芳谈话时,吴檞一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想着微微闭眼小憩一会。
傍晚的风透过并不严密的窗户,凉意逐渐爬上脊髓,眼睛胀痛,又酸又涩,眼前一旦失去一丝光亮,就会浮现流淌的血迹,不断蔓延,直到吴檞脚边,攀上全身,差点让他惊呼出来。老张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打断了他对恐惧的延伸。
“吴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老张看到吴檞浓厚的黑眼圈,回想起自己早上看的吴檞的资料,一位刚从北大毕业的奥赛冠军,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第一年当老师就摊上当了一辈子老师都不会遇到的事。
老张把吴檞送到警局门口,斜阳落在吴檞的肩上,散在老城区青砖上的剪影微微倾斜,他向老张露出疲惫的笑容,“那我走了。”
“吴老师,”本来只打算看着吴檞远去,但老张还是叫住了吴檞,“我们警方会一直与你协助调查,给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今日晚自习轮班到吴檞,吴檞刚来到教室,就被教务处的人传话让他去校长办公室。
校长总是面带春风和煦的笑容看着他,吴檞自从上次因为篮球比赛的事情就知道校长的嘴脸,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升官发财之路逼着自己学校的老师只以学生成绩为重,而对学生的评判标准也只看试卷上的分数。
接着校长招呼着吴檞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道:“小吴啊,首先对何莫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他象征性地做了下对离世者流露难过的神情,“但是你要刚进把班级带回正轨,该举行的模拟考试就照样搞,何莫的事你不必多管,警方会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