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自幼在章太后的淫威下长大,城府颇深。
即便心中失望,在客人跟前也半分都不曾流露,便如从前办雅会般,颇和善地请夫妻俩入座,命人斟茶。而后抛出早已想好的话题,说她近来读书,于南北风物相异处颇为好奇,想着盛煜踏遍海内,今日恰好瞧见,便邀来请教。
盛煜闻言,心中颇为不悦。
——他之所以应邀而来,是因长春观里关着章念桐。原以为长公主见召是有正事,却原来是真的闲谈。
遂简单回答,惯常的寡言少语。
倒是魏鸾安坐在旁,心里悄悄犯嘀咕。
先帝膝下的子女不多,如今在世的长公主,只有眼前这位。盛年寡居,仗着道观里没太多规矩束缚,时常请年轻的文人墨客雅会,又并未真的选出有才之士,次数多了,女眷们多半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碍着皇室的身份不敢谈论。
今日她无缘无故地邀盛煜前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着实蹊跷。
且对坐许久,长公主的目光只在盛煜身上流连,几乎没怎么瞧她。
这让魏鸾有些不痛快。
仿佛藏在闺中的珍宝被人觊觎,让人心里酸溜溜的。
但她不能表露,毕竟对面是长公主。
百无聊赖地喝了几杯茶,心里琢磨着这女人究竟是何用意,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茶桌,几无动静。新安长公主不曾留意,盛煜的余光却时时落在这边,眼瞧着魏鸾堆出的客气笑容渐渐消失,桌上的漆都快被她抠光了,心中不由失笑,而后起身行礼。
这动作来得突兀,长公主微讶。
盛煜端然拱手,“天色已不早,傍晚前还得赶回城里去趟衙署。殿下若没旁的吩咐,盛某便先告辞。若往后得空,再与殿下细论各处异同。”因看了永穆帝的面子,这话说得已十分客气。
新安长公主意犹未尽,闻言挑眉,“盛统领难得出游,竟如此匆匆?”
说着话,忽而回头,招手唤来侍女。
“其实今日贸然打扰,也并非全是为这些琐事,有件事情,盛统领或许会有兴趣。”她原本散漫含笑的神情,在说这话时迅速转为凝肃,将侍女捧上的书信递过去,道:“自从章念桐被押到此处,道观里就没安生过。这里头两个人藏得最深,我查着并非章家的人,盛统领神通广大,不如瞧瞧?”
比起先前的无趣闲谈,这话足以提神。
盛煜果真神色骤肃,将里头的纸笺取出,迅速扫过去。
纸笺上写了两个人的年岁相貌、衣着打扮、在京城的住址和常去的地点,对玄镜司而言,这些东西足以拿去深查。长公主与章氏有杀母之仇,仗着永穆帝的照拂安享尊荣,这件事上不可能弄虚作假。
若她们当真有猫腻,未必不能钓出大鱼。
盛煜当即拱手,正色道谢,而后携魏鸾辞别,徒步走出道观。
山间有疾风吹起,卷得衣袍猎猎。
盛煜撑开披风,将魏鸾裹在臂弯里,只露出花钿珠钗装饰的发髻。
新安长公主瞧着远去的背影,目光玩味。
……
这场秋游,夫妻俩乘兴而来,离开时却神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