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埋头琢磨,片刻后才道:“所以帝后之间,其实有深仇大恨。”
“是啊,只是皇上藏得太深,旁人瞧不出来罢了。”魏夫人抚着女儿的头发,轻叹道:“他如今对章家屡屡发难,是为朝堂长久之计,里头恐怕也掺杂了私仇。若不是被你的外公舅舅们胁迫,当初那位乔氏,原本不该丧命。”
毕竟那是太子深爱的女人。
却因外戚的强势,不得已打落牙齿和血吞。
跳出棋局再审视往事,魏夫人只觉心惊。
……
曲园里,盛煜在整夜的心烦意乱后,白日仍去衙署。
公事繁忙,关乎重大,足够令他冷静。
如是过了两夜,他终于在傍晚回府时抬步踏进了垂花门。
谁知到得北朱阁里,却见楼阁空空,魏鸾并不在里面。
盛煜扑了个空,问过仆妇,才知魏鸾前日去了敬国公府,将春嬷嬷和染冬都带去了,尚未归来。他近来闲暇时,所思虑的尽是盛明修和周骊音的事,一时未想起岳父魏峤的生辰,乍闻之下,还以为是魏鸾负气去了娘家,不由愣住。
仆妇见状,恭敬问道:“奴婢去请少夫人回来吗?”
“不必。”盛煜淡声说罢,转身走了。
到得晚间,西府那边传来消息,是长兄盛明诚抽空回府,还带了妻儿。他在京外为官,加之是衙署里的栋梁,每月顶多能抽空回来一趟。而盛煜时常在外奔波,能凑巧碰见长兄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今既撞见,自然要过去见见面。
阖府团聚用了晚饭,游氏好容易盼来儿子,忙将盛明诚一家三口带回去,秉烛说话。
盛闻天倒不急着叙话,见盛煜孤身而来,神情郁郁不似往常,便以有事商谈为由,带着他去了书房。到得那边,随手掩上门扇,指个古朴细雕的圈椅让盛煜坐着,自去倒了杯热水,口中道:“魏氏呢,怎么没来?”
刚坐稳的盛煜动作微顿,旋即淡声道:“有事。”
这态度着实敷衍,且眉目之间比刚才更阴郁了几分。
盛闻天不由皱了皱眉。
他虽是武将,能担负御前守卫之责,实是粗中有细的性子,听着这近乎别扭的语气,便知事有蹊跷。
曲园里夫妻间的事,原本不该他这当公爹的过问,但盛煜那神情却着实让他担心——亲自教养出的儿子,性情如何,做父亲的极为清楚。寻常冷静决断,深藏情绪,便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更色,如今这鬼样子,自是为后宅的事。
遂踱步过去,道:“吵架了?”
这话直戳要害,盛煜微诧抬眉。
盛闻天咧着嘴笑了笑,道:“毕竟是过来人,见微知著。旁的事愈难愈险,你便愈沉着冷静,犯不着挂在脸上。唯有这后宅的事,便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运筹帷幄的相爷都莫可奈何,你还年轻呢。”
说着,金刀大马地坐在盛煜对面,“说说看,为何吵架?”
盛煜拧眉沉默。
盛闻天也不着急,拿着茶杯慢慢喝水,在两杯水见底后,终于等到了回答。
“明修留书后离开京城是去陪长宁公主,父亲可知情?”
盛闻天神情微肃,颔首道:“猜到了。”
“当时长宁公主到曲园辞别,原本已离开,明修跟她说完话后,却追了出去。我原以为,是她居中撮合,就……”说到此处,盛煜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在吵完架后,他静下心回想魏鸾的言辞,隐隐觉得当时或许是误会了。
此刻陈述缘故,也觉底气不足。
盛闻天却霎时明白过来,“你怪她撮合此事?”
见盛煜没否认,一拍大腿,连连叹气道:“你、你当真是榆木脑子!莫说这只是你以为,魏氏未必真的撮合,就算她真做了此事,你也不该跟她吵。二十好几的人,走南闯北过的桥比人小姑娘走的路还多,你哪能跟她置气!”
“魏氏才多大?跟明修和月容相仿的年纪,行事却老成有度,嫁过来后没出过半点差错。能将曲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已是不易,你还想她事事周全,处处顺着你的心意?再说,她出阁前是魏峤夫妻俩捧着的掌上明珠,重话都未必受过,你跟她吵架?”
“去了趟庭州,脑袋被风吹坏了?”
劈头盖脸一顿指责,骂得盛煜都愣住了。
盛闻天知他自幼除了祖母疼爱外,跟女人打的交道少得可怜,冷厉杀伐后,更是磨出了副不解风情的铁石心肠。无奈之下,只能拿他并不多的经验指点道:“你脾气向来傲,谁都知道,但夫妻之间可不该这样相处。明日去敬国公府把人接回来,有话慢慢说,别再跟小姑娘摆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