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鸾心里重石终于落了地,叩首道:“谢皇上!”
说罢,如释重负地起身,站到旁边。
盛煜与皇家宗亲并无来往,她有交情的也就周令渊和周骊音兄妹。这等罪名,无论如何都扣不到章皇后的亲骨肉身上。峰回路转,魏鸾转瞬从死罪的嫌疑里洗脱出来,瞧着上首的章氏姑侄和跪地的侍卫,长长吐了口气。
上首章太后的神色却仍冰寒。
威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位宗亲,最后落回付英身上,“是哪家的?”
“梁王府。”付英躬身道。
此言一出,近处的淑妃脸色骤变,屏风外的梁王夫妇亦赫然抬头。就连满座安静的朝臣女眷也都面露诧色,纷纷瞧向上首——虽说魏鸾被羁押后歌舞如旧,但珠冠厌胜的事仍如重剑悬在头顶,众人猜了半天,听到这么个答案,都极为意外。
梁王惊愕之下,便想起身否认,见屏风旁伺候淑妃的宫人轻轻摇头,强自坐回。
淑妃亦稳稳坐着,沉声道:“梁王府的哪个侍女?”
付英未语,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侍卫。
那侍卫原也是强健精壮之人,这会儿遭了重刑,又被翻出这等罪名,整张脸都是灰败的,有气无力地道:“彩鹊。”声音微弱,梁王夫妇没能听清,魏鸾却听见了,不由愕然——彩鹊跟谨鸢一样,是沈嘉言陪嫁到王府的贴身侍女,只是甚少露面,也不算太受信重。
淑妃显然也愣住了,不自觉瞧向沈嘉言。
章太后便沉声道:“带上来。”
付英应命而去,梁王夫妇各自疑惑,等彩鹊被灰头土脸地拎入殿中,沈嘉言的脸色才霎时变了。若非被梁王扯住衣袖,险些惊愕起身。
梁王倒已镇定,低声道:“稍安勿躁。”
——毕竟彩鹊尚未说是何人指使,沈嘉言若为自身开脱,不免叫人怀疑此地无银,若为侍女担保,则是踩进了浑水。既不能冒进,则只能按兵不动。
屏风内,彩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章太后冷冷看着她,下巴指了指浑身是血的侍卫,“认识?”
“奴婢……不认识他。”彩鹊话才出口,便被付英重重扇在嘴上。脆响的声音传遍殿堂,付英的声音也是森寒的,“太后娘娘亲自问话,别耍滑头!瞧见地上这个了吗,你这二两骨头能有他的硬?”
说着,狠狠一脚踢在侍卫伤处。
侍卫疼得浑身痉挛,血亦泅泅而出。
彩鹊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筛糠似的跪在地上,好半天才道:“认识。”
“这东西——”章太后将那黄绸人偶丢过去,“你给他的?”
“奴婢……”彩鹊浑身颤抖,似在挣扎,片刻后终于崩溃,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饶命,不是奴婢不敬太后娘娘,实在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听吩咐做事。奴婢身份低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絮絮的求饶未尽,便被响亮的耳光封住。
付英躬身,寒声问道:“谁指使的?”
彩鹊跪在地上,怯怯地看了眼淑妃,而后回身望向屏风外。目光落处,恰恰是面无血色的沈嘉言,她也没敢说出名讳,只轻轻抬手指了指。
旋即,殿内响起章皇后的怒喝,“梁王妃!”
沈嘉言被惊得几乎跳起来,情知是彩鹊指认了她,连忙出座跪地道:“母后明鉴,彩鹊虽是儿臣的侍女,但这件事绝非儿臣指使。儿臣待皇祖母向来恭敬,平日亦常受皇祖母指点,感激侍奉尚且来不及,绝无这等不敬之心!也请皇祖母明察!”
说罢,磕头为礼,撞得地砖闷响。
梁王亦匆忙起身跪道她身旁,“沈氏向来恭顺,绝无不敬之心,请皇祖母明察!”
夫妻俩齐齐俯首,淑妃亦面露惶恐,跪地道:“这侍女既是梁王妃的侍婢,做出此等恶毒之事,梁王妃确实有管教不严之罪,臣妾疏于教导,也责无旁贷。但梁王妃入王府时,曾恭听母后和皇后娘娘教诲,素日亦敬重仰慕母后,绝不会如此行事。”
话音未落,沈相也惶恐起身,为孙女求情。
说沈嘉言品行端方,绝无不敬之心,且大费周章地将秽物藏在魏鸾的珠冠中,不合常理。定是彩鹊诬陷栽赃,背后另有人指使。
重臣亲贵跪地辩白,转瞬之间,似已不关魏鸾什么事。
章太后也没再多瞧她,目光扫过几人,而后看向永穆帝,“既然如此,就接着审,梁王妃毕竟是宗亲,皇上派个人一道审,正好刑部尚书在,也过去瞧瞧。只一样,今日是哀家的寿宴,如此歹毒居心,绝不可轻饶!”
两处争执,吵得永穆帝头疼。
他并不信厌胜之术,若这般黄绸人偶有用,他就不用为章家费尽心思了。且寿宴上贺礼成堆,章太后偏巧瞧上魏鸾的珠冠,掏出这东西,此事着实蹊跷。只是推测毕竟无用,终得拿出令人信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