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鸾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连着劳累许久后,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却也令她精神奕奕。耳畔有轻缓幽长的呼吸声,暖热的体温熟悉之极,她睁开眼,看到盛煜睡在她旁边,寝衣半敞胸膛微露,不由微愣。先前迷迷糊糊中察觉她被人抱着时,魏鸾还以为是梦境,却原来真的是盛煜?
他何时回来的?
担着夺职入狱的惩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府睡觉来了?
还真是有恃无恐。
魏鸾失笑,目光只在他脸上逡巡。
自打九月里盛煜入狱后,两人已有整月未见,昨日清晨盛煜从刑部大狱赶回来时,因祖母性命垂危,他整个人都是阴沉紧绷的,也没工夫寒暄,只携手去了隐园。如今凶险过去,盛煜重回枕畔,才算有空细细打量。
吃了整月牢饭,他倒是没瘦。
剑眉下双眼紧阖,轮廓仍峻整如削,脸上其实还是有点肉的,下颌虽有青青胡茬,却也不觉杂乱,想必屡屡打点后,狱卒照顾得还行。目光挪过薄唇喉结,赤着的胸膛贲张如旧,再往下……魏鸾的手窜进寝衣,触到硬邦邦的腰腹。
狱中稳坐不动,竟然没长半点赘肉。
啧啧。
魏鸾忍不住伸了食指,拿指腹在沟壑间轻轻滑过,那种紧绷的触感跟自身迥异,有趣得很。才作恶到一半,细腕便被人翻手捉住,她做贼心虚地抬头,看到盛煜不知是何时醒了,惯常泓邃的眼底有朦胧睡意,薄唇微勾,不见半点先前的冷厉。
偷偷揩油被抓了现行,魏鸾竟有点紧张。
盛煜睡得迷糊,声音亦颇含糊,“乖,陪我再睡会儿。”说着话,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往跟前勾了勾,颇满足地叹息一声,阖眼接着睡。没过片刻,呼吸再度匀长,显然是又睡过去了——想必这两日奔波劳累得够呛。
魏鸾吁了口气,将手指偷偷抽回来。
分别许久,她倒是想在他怀里多赖会儿床的,不过乐寿堂那边还有个病重的祖母,虽说昨晚春嬷嬷不曾打搅,意味着那边并未出岔子,到底令人担心。遂凑过去在盛煜胸膛亲了亲,而后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榻。
仆妇已备了热水粥菜。
魏鸾怕搅扰盛煜,洗漱用饭都去了侧间,过后薄妆出门,去乐寿堂看望祖母。
……
比起昨日的愁云惨淡,今日仆妇的神情倒颇明快。
福寿延绵的精雕窗扇紧掩,阳光照上去却暖融融的,伯母慕氏掀帘出来,见着裹在披风里盈盈生姿的魏鸾,顿时喜笑颜开,“鸾鸾来得正好,老夫人刚醒呢,正好进去瞧瞧,走。”说着,挽住魏鸾的手,便往里走。
她的态度着实亲热,皆因魏鸾寻得解药之故。
两人进去里面,游氏和盛明修也在。
盛明修年少力强,自前晚盛老夫人病倒后几乎没离开榻前,偶尔累了便趴在旁边眯会儿,其余时候都紧守在旁边,寸步不离。熬了两夜后,少年清秀白皙的脸上微有菜色,眼圈也泛起淡淡青色。不过面露笑意,不似昨日愁云惨淡。
见着魏鸾,他笑着招呼了声“二嫂”,颇殷勤地将榻边的绣凳让出来给她坐。
就连惯常冷淡的游氏都抬眉,淡声道:“你来了,坐。”
魏鸾屈膝问候婆母,游氏伸手扶了扶。
自打出阁,这还是婆母头回示好。
魏鸾微觉诧异,游氏有些不自在地避开目光。
因盛煜的身份,她对身在曲园的魏鸾始终怀有芥蒂,亦丝毫不掩饰冷淡态度。不过即使外室子的事如鲠在喉,对于行事慈和公允的盛老夫人,游氏毕竟是有些感情的。这回老人家中毒,盛家上下皆束手无策,哪怕查到了沈嘉言头上,慕氏和游氏也没能耐去王府讨公道。
唯有魏鸾,虽年岁尚小,却能借淑妃之力求得解药,救下老人家的性命。
便是身负诰命的公侯夫人,都未必有这能耐。
游氏自愧不如之余,亦稍稍改观。
因小厨房里炖了鱼汤给守在榻侧的众人补身体,游氏命人端一碗过来。
魏鸾则坐在绣凳上,握住祖母的手。
盛老夫人经两位医科圣手尽心照料了两夜,在毒物被压制后,这会儿虽面色仍颇憔悴,精神头倒好了些。虽说刚醒来还不知这两日的峰回路转,但瞧见这张漂亮温婉的脸蛋,终是高兴的,病中微浊的眼底亦浮起笑意,温声说这会儿自觉很不错,已无大碍。
过了会儿鱼汤端来,香味扑鼻。
盛老夫人这两日没怎么进食,全靠汤药吊命,腹中几乎空荡,闻着这味道倒勾起食欲。魏鸾遂与慕氏扶着她半坐起身,拣个软枕垫在背后,慢慢喂祖母喝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