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鸾没想到盛煜会忽然亲下来。
明明前一刻还在说正事。
床榻里逼仄柔暖,她被盛煜翻起的锦被裹住半边身子,双臂犹自缩在胸前。眉梢是他的指腹在摩挲,唇上则是陌生的温热,生疏而克制。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顿住,僵了似的躺在那里,片刻后放松肩膀闭上眼。
直到亲吻被春嬷嬷打断。
——因院里有人来了。
盛煜搬到北朱阁后,盛老夫人带众人来瞧了一回,之后仍如从前似的,不到曲园搅扰,只在魏鸾过去问安时询问盛煜的伤情。长房众人看着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加之这两日盛月容的婚事有了眉目,忙着说亲换庚帖,更鲜少搅扰。
这会儿能直奔北朱阁的,唯有盛闻天父子。
魏鸾哪好意思耽搁,忙推开盛煜。
红着脸坐起来,瞧见帘帐后人影一闪,应是春嬷嬷在等回音。
魏鸾抄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两口,理好衣裳往外走,到得侧厅,果然见盛闻天端坐在上,连宫里当差的那身衣裳都没换。见她近来,盛闻天搁下茶杯,因听仆妇禀报说少夫人刚从敬国公府回来,不免问魏峤夫妇安好。
过后言归正传,提及盛煜伤势,亲自去看。
如此耽搁了一阵,等盛闻天进到屋里时,盛煜已恢复了端坐的姿态,衣冠严整,神情沉肃,靠着软枕佯装翻书,眉目间威冷如旧。见是盛闻天,他几乎猜得到来意,因周遭无人,便低声道:“父亲亲自过来,是皇上又有吩咐?”
“确实有口谕。”盛闻天沉声,坐在榻旁的圆凳。
盛煜重伤卧病之后,虽能麻痹对手,却也令许多事极为不便。
玄镜司里除了赵峻带人奔往庭州,气势汹汹外,旁的事悉数交予副统领虞渊打理。因盛煜“昏迷半废”,虞渊不能时常往曲园跑,免得被人盯到动静后功亏一篑。大事不便决断,行事难免迟滞,整个玄镜司便真如章太后所料的那般,看似废了一半。
而永穆帝有吩咐时,也只能由盛闻天转述。
父子俩掩门谈话,魏鸾自不会去打搅,遂腾出手准备晚饭。
饭后沐浴更衣,帮盛煜换药时却呆住了——
原本慢慢愈合的肋间伤口被撕裂,殷红的血从里面渗出来,染红了细白的软布,狰狞伤疤上露出撕裂的血肉,触目惊心。魏鸾光是瞧着都觉得疼,抬头看向盛煜,那位倒是浑不在意,拿软布随意将血迹拭净,道:“只管敷药。”
魏鸾只能小心翼翼地上药。
然而心里却后悔起来。
盛煜毕竟是重伤在身要静养的,就算他皮糙肉厚不放在心上,她却不能马虎。这伤定是后晌他翻身压她时撕裂的,当时她猝不及防,盛煜则肆无忌惮,仗着她不敢碰他的伤口,得寸进尺为所欲为,也丝毫不知将惜身体——养伤期间,这毛病可不能惯着。
两人同榻共枕,若再擦枪走火扯到伤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是得腾出地方,供他静养。
魏鸾主意既定,帮盛煜包扎过后,便叫来染冬,手底下收拾药膏软布,随口吩咐道:“今晚在东侧间多铺床被褥,待会我用。”
染冬与盛煜同时愣住。
魏鸾抬头,对上染冬疑惑的目光,知她是误会夫妻俩闹别扭了,只面不改色地道:“我睡觉不老实,夜里容易踢着他。主君满身都是伤,再叫我踢上两回,郎中该骂我了。”说罢,将收拾好的药箱递予染冬。
染冬不疑有他,应命而去。
盛煜明白她的意思,却仍不情愿地皱起眉头,牵住魏鸾手腕,“非得分床睡?”
“分床对夫君的伤势有益,毕竟是血肉之躯,都还没结痂呢,哪经得住这样撕裂?皇上本就嫌弃我红颜祸水,吹枕边风挡了夫君的锋芒,若知道伤势反复,痊愈得慢,定要让夫君搬回南朱阁去的。”魏鸾苦心劝言。
盛煜闻言一噎。
今日盛闻天传永穆帝口谕时,确实提醒过,虽要摆出重伤昏迷、形同废人的表象,但这伤还是要尽早养好。等赵峻从庭州回来,章氏一族必会借玄镜司瘫痪的机会在京城动手脚,届时他仍得披上夜行衣,赶赴刀山火海。
届时龙虎相争,他便再难有这样的闲暇逗留温柔乡。
盛煜毕竟重任在肩,知道轻重缓急。
只是美人在怀的肌肤之欲落空,嘴里却仍要占点便宜,遂捏紧了魏鸾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抬眼觑着她道:“你怎知同床共枕,这伤口就会撕裂?”薄唇挑起笑意,他那双眼幽晦如暗夜,意味深长。
目光落在魏鸾胸脯腰肢时,隐晦的暗示更是呼之欲出。
魏鸾没他脸皮厚,耳尖霎时就红了。
夫妻同榻,这种事心知肚明便罢,宣之于口无异于调戏,尤其盛煜的目光炙热而无掩饰。
她垂首避过他目光,心里话脱口而出,“厚颜无耻!”
说罢,挣脱他的钳制去东侧间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