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的头一个清晨,魏鸾是在盛煜怀里醒来的。
宿醉后脑袋隐隐作痛,她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领口半敞,喉结分明。颈下枕着的是盛煜的手臂,腰间沉甸甸地搭了只手,而她的掌心里,似乎是腰腹劲瘦的触感,而且还是钻进寝衣里面的那种。
魏鸾懵了一瞬,赶紧翻个身滚到旁边。
昨晚两人是抱着睡着的?
她不太愿意相信,揉了揉浆糊似的脑袋,回想昨晚的经过。
在乐寿堂时的情形历历在目,之后的就有些断续了,似乎是盛煜扶她回来,春嬷嬷和染冬给她换了衣裳,后来……后来她口渴要喝水,不知怎么的就抱着盛煜哭了起来。一时间想不起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就记得盛煜哄她来着,是成婚后甚少流露的温柔。
再后来,她好像放了句狠话。
不记得当时盛煜是何表情,反正她心里挺痛快的。
过去的半年里,为父兄和魏家的事暗藏担忧,嫁给盛煜这性情难测的男人后谨慎行事,如履薄冰,种种积压的情绪哭出去了大半,这会儿心里甚是畅快。她躺了片刻,终于想起临睡前跟盛煜放的那句狠话。
他不愿对她动心,她才不稀罕呢。
谁还不是被爹娘捧在掌心,宠得如珠似宝,谁还没点骄傲了?
当着曲园的女主子,夫妻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
魏鸾想到这里,有种云开雾散的通透之感,深觉新年新气象,古人诚不我欺。遂翻身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打算披衣起身。旁边睡着的那位被这动静闹得睁开了眼,没睡醒的眼睛眯了眯,还没换成玄镜司统领的深邃难测。
她揽着青丝,冲他微笑,“夫君醒了?”
清晨明亮的天光穿透锦帐照进来,她的双眸虽有宿醉后的迷糊,却眼波流动,看起来神清气爽。松散的寝衣重新被扣得严实,她披了件衣裳,爬过盛煜的腿,往脚上套软底绣鞋时又瞧了他一眼,“我先去沐浴,夫君再睡会儿吧。”
说罢,掀起帘帐走出去,叫染冬备水。
外面很快就有了动静,春嬷嬷知道她昨晚囫囵睡下后今晨必会沐浴,早早就备了热水。于是仆妇侍女抬水进浴房,染冬自箱柜里取了熏好的新衣裳,脚步声断续传来,就连热水倒进浴桶的声音都在清晨格外清晰。
盛煜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其实没睡醒。
昨晚魏鸾丢下那句话后,便心满意足的迅速入睡,盛煜的盛煜却被惊得半丝不剩。
他当然记得那日麟德殿里,他曾说过什么。
但比起被魏鸾听见那句话的惊愕,他更为之震惊的,是永穆帝的举动。麟德殿是皇帝召见臣子,单独奏议的地方,里面放着无数机要奏折文书,也决断过无数生死倾覆的朝堂大事。那是朝政重地,等闲不许踏足。
便是章皇后和淑妃那等身份,出入也须永穆帝首肯。
永穆帝将魏鸾藏在那里,绝非心血来潮。
难怪那日她未卜先知似的问及伤势,强行扒了他的衣服,也难怪那日后,她收敛了初露娇憨的情态,回到刚成婚时的模样。自是永穆帝有意引导,让她听见那番话,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毕竟他请求赐婚之初曾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而魏鸾不知帝王心计,就那么入觳了,不好跟他翻脸,便暗自赌气。
盛煜想通其中关窍,睡意全无,直到天色将明时才昏沉睡去。
而此刻,盛煜听着浴房的动静,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