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秦妧睡眼惺忪地醒来,下意识去探裴衍的体温,一触之际仿若触碰到了炙烫的玉石,登时彻底清醒,轻轻拍拂他的脸颊,“时寒,醒醒。”
见裴衍睁开眼后意识有些混沌,秦妧穿好衣裙,唤来了懂得医术的那名隐卫。
隐卫为裴衍把脉后,解释道:“先生内伤久不愈,加之心病难解,导致阴阳失衡、脏腑积热,还需静养些时日,不宜再受刺激。属下要为先生施针,还请夫人按着方子熬些退热药。”
写下方子后,隐卫递给秦妧,让她去厢房的药箱里按量取药。
秦妧快步去往厢房,按着药箱里的字签,以小秤量取起来。
可药箱里缺了一味“金银花”,而金银花在药方中的比重又很高,不可略之。为了不打扰隐卫施针,秦妧找到刘嫂,一同去往昨日那位郎中的家中。
听完秦妧的需求,老郎中热心肠地接过药方,从头至尾念了一遍,“这些药,我这里都有,直接用我家的药釜煎煮吧。”
秦妧道了谢,带着刘嫂,随老郎中一同走到药釜前。
想起昨日发生在溪畔的事,老郎中一面熬药,一面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昨日老夫观察了程大壮手背上的牙印,若是没有猜测,应是当地的一种无毒的水蛇,连村里五岁孩童都认得,程大壮不可能不认得。。。。。。老夫这样说,不知秦娘子可听懂了?”
已被裴衍提过醒,秦妧认真点点头,不会再给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刘嫂听出弦外音,背着老郎中,对秦妧小声道:“这大壮子也是鬼迷心窍了,娘子日后务必要多加提防。”
“好。”
“你们夫妻刚搬来没多久,还不知他家的情况。他的父母原在皇城谋生,其母更是皇城出了名的稳婆,后来因为弄混了两个大户人家的婴孩,不得已逃来这里避难。昨儿夜里,听老陈讲起,说是大壮喝多了自己吐露的,当年那两户人家的一位家主,就是现今湘玉城的总兵裴劲广,你说这事巧不巧?不过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没有流出关于那两户人家抱错子嗣的风声,所以啊,他们一家人商量后,决定不再搬迁。如今他的父母相继离世,留下他一人,也是怪可怜的。”
刘嫂平日很少聊人是非,但此事能让秦妧知己知彼,有针对地加强对大壮的提防,也就多了几句嘴。
秦妧在听见“裴劲广”三个字时,就没有再摇动手中的蒲扇,粉润的指甲也因捏紧了蒲扇的手柄泛起了白痕,“您是说,程大壮的先母,抱错了裴劲广的子嗣?”
“是啊,还是长子嘞,但大壮说,他母亲当时是弄混了两个婴孩,所以也不确定,在分别抱给两户人家的家主时,不知是否蒙对了,但愿是一场虚惊吧。”
浑身的血液似开始倒流,秦妧想起徐夫人曾笑谈的一桩孕事。当年她们两个闺友是在同一日分娩的,还曾打算订下娃娃亲,头胎却都生了男婴。
若程大壮没有扯谎,那裴衍有一半的可能,是乐熹伯和徐夫人的亲生子!!
竭力维持住心慌,秦妧将熬好的汤药送到隐卫手里,在没有打搅裴衍的情况下,带着魏野,去了一趟大壮家。
当大壮瞧见未施粉黛的绝色佳人出现在院外时,几乎是倒履相迎,可还没等靠近秦妧,就被人从后面来了一记闷棍。
小半个时辰后,魏野铁青着脸走出正房,朝等在阴凉处的秦妧点点头。
秦妧扶住树干缓释着情绪,“先生病愈前,先不要将此事告诉他。”
“属下明白。”
“程大壮这边。。。。。。”
“夫人放心,那臭小子绝不敢多嚼舌根,也不会再出现在夫人的面前。”
魏野的目光狠辣异常,显然对大壮使用了强硬的手段。
回去的路上,秦妧“独自”穿梭在曲径上,当瞧见几个身穿甲胄的湘玉城侍卫并肩走来时,立即绕道前行,待回到家的附近,听见老郎中呜咽的哭声,才得知那几人是来村中抢夺药材和口粮的。
扶起被推摔在地的老郎中,秦妧偷偷放下一袋子碎银,带着对裴劲广的恨意回到家中。
堂堂正二品总兵,与落草为寇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连附近的村落都遭到了“洗劫”,可想而知,湘玉城中的百姓是何种境遇。
湘玉城,唐宅。
晌午时分,唐九榆将细软装进两辆马车,就准备带着周芝语、阿湛和两名仆人离城了。
今日一早,他去往总兵府,与裴劲广提起了辞别的事,并保证不会在出城后落井下石,自此做个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希望裴劲广能够理解和通融。
都是场面上的人,加上这几年的交情,他觉得裴劲广不会过分为难。
结果也是如此,裴劲广同意放行了。
可就在载着唐九榆等人的马车驶出城门时,看守的侍卫忽然关闭城门,将驮着周芝语、阿湛和一名仆人的马车阻隔在了门洞里。
唐九榆撩开帘子,想对城楼上的侍卫说后面那三人是与他一起的,却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裴劲广惊住。
和煦的面容渐渐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