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的身体在四天后才完全康复,在此期间埃里希的厨艺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他已经可以完全独立且正确地使用所有厨房用具了。
溏心蛋搭配火腿片,还有奶油焗鹰嘴豆,吃完这顿早餐他们就要骑马到萨默斯莱平原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珀西舀起一勺鹰嘴豆放进嘴里咀嚼,鹰嘴豆炖得很烂,豆衣被完完整整地剥掉,绵密的豆沙带着奶香味和味蕾亲密接触,是一道很好的早餐。
“味道怎么样?”埃里希往咖啡杯里加了一勺细砂糖,放下茶匙略带笑意望向珀西。
“我很喜欢。”珀西真心实意地夸赞。
“我在里面加了一点肉豆蔻粉,这是散发香气的关键。”相比于用天秤量杯严格核对剂量做饭的珀西,埃里希就显得很有创新精神,致力于在菜谱明确的搭配之外再加一点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好在搭配得还不算难吃,珀西的夸奖就显得没有那么不真诚。
早餐在轻松的氛围里很快结束,马厩里的苏菲和亚历山大见到他们时很高兴,它们闻到了糖块的甜蜜气息,埃里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帕包着的方糖,分了几块给珀西。
珀西有点惊讶:“你是什么时候拿的?”
“喝咖啡的时候,”埃里希把糖块喂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用粗糙的舌头将方糖从他的掌心卷走,“我把糖罐里的糖都拿走了,你没看见。”
珀西摸了摸苏菲的鬃毛,苏菲温顺地低下头去让他抚摸耳侧,他对埃里希说:“它们都很喜欢你。”
“大概是因为我每次来喂它们的时候都会给它们带一点糖块。”埃里希回答。
珀西恍然大悟,突然明白厨房的半罐方糖为什么短短几天就消失大半,他还以为厨房闹老鼠了。
给苏菲和亚历山大装上马鞍后,他们从佩克诺农庄后院的小道上出发,前往原野。
萨默斯莱平原在卡斯德依山脉的西侧,有开阔的草场与茂密的原始森林,尽管它被称作平原,但实际上是汉诺威山山脚下的平缓草场,在林德伯格镇还没建成之前它就已经是天然的开阔牧场了。
他们今天并不打算到森林里去,现在还没有到浆果成熟的季节,森林可以等到覆盆子成熟的五月再去。
苏菲和亚历山大驮着他们沿着长满菖蒲草的水边一路悠然踱步到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青翠的牧草并没有长得很高,只是刚刚好盖住马蹄的高度,有的甚至更短。
乡下的农舍在远处看起来像一个个小小的火柴盒,错落在细密法兰绒织成的绿色大地毯上,源自汉诺威山的德里纳河就如同一条沾满了细碎银粉的透明丝带,将这块绿色地毯切割开来,变成深浅不一的色块。
会骑马的不一定是贵族,但贵族一定会骑马。
埃里希让亚历山大跨过德里纳河细细的支流在草场上跑起小碎步,他的马术很好,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两匹赛级冠军马,后来因为入伍它们都被转送给了哥哥安格斯,后来骑过的军马在战场上牺牲,他已经好久没有再骑过马了。
马匹奔跑时就像是在风里自由地穿梭,自由散漫的灵魂游荡在半空,□□上的颠簸感不断地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众人瞩目的埃里希·冯·德莱恩,没有规矩,没有礼节,从家族的荣光与他人臆造的完美躯壳中脱出,他只是埃里希,在原野上肆意纵马无拘无束的埃里希。
等苏菲和亚历山大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
埃里希坐直身体,手上摩挲着缰绳,神情轻松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愉悦,他转头看向珀西:“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亚历山大在草场上奔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是自由的。珀西,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会让我觉得高兴。”
他在说真心话,在萨默斯莱平原的日子里,在珀西的身边他不必将自己伪装起来,无论怎样的他珀西都带有无限的包容将他照单全收。
他们对视着,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
珀西觉得埃里希的眼睛就像湖,只要一眼便深陷其中。
他沉沦在这片冰蓝色的湖水里,嘴巴张合,只吐出了一串无声的气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也觉得很高兴。”
他们在原野上边散步边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埃里希在讲,珀西安安静静地听。
珀西是个不太有倾诉欲的人,和这样沉闷的人相处会丧失聊天的欲望。珀西很清楚自己的缺点,因此他很认真地听埃里希的每一句话,争取给出完美回答。
在试图博取埃里希欢心的人里面,珀西绝对是最笨拙的一个,在那些恰到好处的赞叹与精心设计的措辞面前他被埋没得无影无踪,唯一值得分到一丝目光的只有他的真诚,真诚在社交场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埃里希太闲,闲得无聊的人总会做出更无聊的事。比如说逗话少的珀西多说点话,珀西就像个被抽查家庭作业时一点点挤出答案的学生,差点要被问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