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晚上回家之后,方谨就一个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他沉默了很久之后骤然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玻璃碎了满地,他盯着那些碎片一个人缩在沙发里,一直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方谨啊,方谨,你说你这二十多年活的,呵呵,孤家寡人,亲爹亲妈不要你,爱情?爱情也抵不过这现实,唯一剩的这么一个朋友,最后落得个这样的收场
他试图说服自己,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何兆廷从未对不起他,至于他死后何兆廷做了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太多计较的了,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再去找何兆廷了。
方谨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又默默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家里没有扫帚,他便想着用纸先将碎玻璃扫到一起,看到茶几底下有个本子他想去撕两页,却不想一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愣住了,里面好多页都是用笔疯狂吐血的图画,纸张被那浓重的痕迹戳破,像是发泄一样。
方谨忍不住往后看了看,发现那些发疯一样的图画间隙会有些潦草的字迹:
“我好累,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儿子,裴宇可以这什么都不做就得到父母的爱,而对我就像是两只吸血鬼?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你们都觉得我是傻子吧,只有给钱才能换来的亲情我也换,对,我就是傻,我就喜欢看他们装成爱我的样子来求我”
后面一连好多页都是各种扭曲的图画,方谨只觉得那图画太过压抑,忍不住皱了眉,直到文字再次出现:
“我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狠,为了填补裴宇的窟窿竟然让我去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我好恨,我好恨,我要让他们后悔,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后悔”
“我不想坚持了,我死了,裴宇的公司也得破产,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方谨的瞳孔微缩,所以裴沐自杀,根本不仅仅因为刘明这个经纪人拉皮条,根源是在裴沐的父母身上,他使劲儿回想,头微微有些疼,却还是浮现了些碎片的记忆,他走向了裴沐的书房,他需要多知道一些。
闻溪山庄中肖池寒的卧室连着一个复建室,此刻肖池寒穿上了外骨骼,在复建室中走了一圈不到,额角就已经布满了冷汗,腿部的疼痛撕扯着他全身的痛感,宋叶立刻叫停:
“肖总,你不能再走了,神经炎需要时间恢复,你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说完立刻叫了护工要扶他下来,却被肖池寒一手推开,黑沉沉的眼眸中戾气甚重,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就像是被激怒的困兽,声音沙哑带着粗喘::
“出去。”
他想要在方谨十周年的那天走着去见他,宋叶知道这人多犟,他给护工使了个颜色,按停了外骨骼,肖池寒顿时寸步难行,目光执拗冷厉地盯着宋叶:
“宋叶,谁给你的胆子?”
宋叶无奈拿出杀手锏:
“肖总,你的爱人如果还在你觉得会喜欢看你这样折腾自己吗?”
肖池寒的脊椎损伤其实是非完全性的,他只知道当年这人出事儿后肖家出了不小的变故,肖池寒根本没有条件休养和复建,错过了黄金恢复期,后面的这些年他的状况实在是谈不上好,大大小小的修复手术做了好几次,但是效果都不明显,反倒是并发症不少。
‘你的爱人’四个字将肖池寒强撑的精神也打散了,身子无力地前倾,宋叶和护工忙扶住他,一身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打湿了,十年来连饶在肖池寒心头的噩梦其实从未散去:
“我的爱人,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
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为什么那场车祸要在他对方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方谨,没人比他更了解方谨的骄傲和自尊,方谨会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还愿意舍命救他,但是他却他永远不会原谅他了,永远不会,他们之间隔的不仅是死亡。
宋叶发现他身上很热,这才警醒:
“你发烧了,小周,快抱他到床上。”
肖池寒的身体不比常人,要小心发烧,肖池寒的眼前越发昏暗,意识越来越消散,直到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宋叶叹了口气,每年只要到了方谨祭日前后,肖池寒的状态都格外差,这些年他也看得出来,肖池寒心中一直有个结,再多的心理辅导对他也毫无作用,因为能解开那个结的人在十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