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不缀云的晴空日日伴随高温预警,午后的烈阳冲破斑驳树荫,静谧的别墅区里蝉鸣声和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相互交错。
数辆车最后都停在一栋楼外。
车里屋里,出来不少人,殷切地把车里的东西往屋子里搬。搬行李这事儿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夕阳西坠,依然没结束。
满屋都是来回走动的声音。
“师傅您小心点儿,慢着点儿走。”
“今儿个热吧?听说有四十度,楼下有冰的绿豆汤,您记着喝。”
“这箱书拿到二楼的书房,上楼左转,哎——记得是左转,右转是我女儿的房间,左边才是我儿子的房间。”
“有儿子有女儿,先生您真有福气。”
“大家都这么说,”提到女儿,云霄岳总是一脸骄傲的,这会儿又多了个儿子,在搬家工人面前也炫耀起来,“我儿子在京北军事工程学院读大三,女儿今年高考,考到了京北大学。”
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外边儿搬家工人们此起彼伏的羡慕声了。
整栋房子就一扇门始终紧闭,和外面的羡慕谄媚声不同,里边儿怨声载道。
“这才刚领证呢,就儿子了,你爸适应的真快。”孟小棠躺在云盏的床上,抱着太阳花的抱枕,替云盏鸣不平,“他就不怕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我妈走了都多少年了,他再婚,是好事儿。”
云盏的妈妈是名医生。云盏两岁时,她去地震灾区支援,结果半夜赶上余震,云盏的妈妈当时还在抢救伤患,来不及撤退,和伤患一同埋在了瓦砾下。没再醒来。
窗外树梢上疯狂叫嚣的蝉鸣莫名安静下来,黄昏浮上枝头。云盏伸手,将窗往外推了推,闷滞燥热的夏风迎面而来,与房间里的冷空气相撞,混作一团。
“你刚不是说,今年夏天,咱们这儿有两件大事发生吗?”
一件,是云盏的父亲突然再婚,云盏多了个“妈妈”,也多了个“哥哥”。
至于另一件,云盏无从知晓,还能是什么大事儿,能跟她爸再婚一样震惊的。
提到这个,孟小棠立马起劲儿,从床上翻起身坐直。
明明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但她声音压得极低,做贼似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周家多了个儿子。”
云盏一愣,转身和孟小棠对视,“周家?哪个周家?”
“还能是哪个周家,就是周听澜周大哥的那个周家啊。”孟小棠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交代出来,“你前段时间去江南,真的错过太多了!周叔叔当初不是说为了追求梦想,和顾阿姨结婚一年就离婚了,后来没过两年又回来了,但是等他回来之后,大家问他那两年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一个字都没说。现在大家知道了,原来他不是去追求梦想,而是去追初恋,和初恋生了个儿子。对了,他儿子和你新哥一样大,而且好巧不巧的是,和你新哥在一个学校,听说还是一个专业的。”
云盏的妈妈是江南人氏,她高考之后便去江南外公外婆家待着了。高中三年,她忙着学习,寒暑假又得上补习班,压根没什么时间去江南陪老人家,趁着这个机会,硬生生地在江南待了两个半月才舍得回京市。
哪成想,一回家,接二连三的刺激,跟玩扫雷游戏似的。
对于自己父亲再婚的事儿,云盏反应平淡,毕竟每个人都有恋爱自由,她爸爸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云盏当然支持。
但是周家突然多了个儿子,这事儿着实让云盏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缝。
和所有得知云霄岳再婚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关心云盏的状况一样,得知周家多了个儿子,云盏关心的也是周听澜,她问:“周大哥……他还好吧?”
孟小棠:“周大哥……我真是服了他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凭空多了个弟弟,不生气也就算了,还跟你爸炫耀儿子女儿似的,逢人就炫耀他弟弟,还叮嘱我们要多照顾周祈年,别孤立他。”
倒挺符合周听澜的行事作风的。